吴老有些不悦道:“不是我说他,我好不容易才从菜园里为他准备的好东西,他娃儿竟然挑食?!”
“不好好吃饭,他能等到我们把事情做成了吗?”
“还有,你现在也七十好几了,该好好吃饭了,以后我可再不惯你们了!”
听着吴老口中的“吃饭”二字,被叫做寒士的帅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面色一白,胃袋一阵抽搐。
“师爷,我还年轻......”帅老头压下翻滚的胃液,急忙开口道:“师爷,要不在缓几年?”
吴老闻言,面色一沉,锐利的眼神一扫。
但是看着身前面色卡白,有些慌乱的帅老头,却不由心头一软,把已经到嘴边的厉声收了回去。
只见他看着帅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微弯腰,把干瘦的右手放在自己大腿的位置,轻叹道:“我还记得才收下你们师傅时候,他才这么高一点儿,小小的,瘦瘦的,就像只小猢狲。”
“到后来,长大了,吃的白白胖胖的,人也机灵,贼讨人喜欢,又过了几年,居然长得比我还高。”
说着,吴老把右手抬到比自己高一头的地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他总是喜欢穿一着白,留着一头长长的头发,也不扎起来。当时他就想出国看看,到那些洋鬼子待的国家,因为这事,我还跟他吵了一架。”
“再后来,他七十岁,八十岁,九十岁,他的头发一个根根的开始掉,也重新矮了下来。”
吴老的手一点点的往下放低,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淡:“我叫他好生吃饭,他就是不肯,强行塞进去,他也给我吐出来!”
“你能想像到了后来,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子叫我师傅的场景吗?”
“然后直到有一天,他找到你们,你们就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小小的,瘦瘦的,就像是两只猢狲........”
话到此处,吴老脸上,一抹夹杂这不甘、畏惧、后悔、期望的复杂表情,对着眼前这位面带愧疚的帅老头道:“寒士啊,师爷老了,再也受不住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师爷......”
看着面前这位老寿星,帅老头面上露出一抹犹豫道:“师爷,您是知道的,师傅给我和师兄,一个取得夏寒士、取得夏安广的意思。”
感受着自己身前眼神开始冰冷的师爷,帅老头,或者说是夏寒士咬牙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是想要我们做一个堂堂正正,惠及天下同道的人,而不是一个......”
话没说完,夏寒士却哑巴了。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冷,越来越凝固。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时间在流逝,可是夏寒士却觉得度秒如年,仿佛时光根本没有过去。
一颗绿豆大小的冷汗从他额头滑过,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擦,任由其滑过面颊。
他的头越来越低,可腰杆却是挺直的,仿佛是根不倒的天柱一般,宁折不弯。
头可断,血可流,脊梁却不能弯。
这是他的态度,他的决心,也是他的傲骨。
即使面前这人是他的师公,是含辛茹苦养育他,仿佛爷爷一般的老人。
“吸~”
吴老看着如此这般的夏寒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双昏黄的老眼中闪过一抹迷离之色。
曾几何时,也曾有过一个人在他面前这么做过。
那个人,已经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