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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逢乱世当济世(三)(2/2)

“陈滑头不帮小酒鬼就是不帮老夫,自然是负于老夫。”老酒鬼胡言乱语,“就是搞不懂读人,杀人都如此文邹邹,要老夫说,一刀就让那康伯德头颅做尿壶,不就完事了。”

“要真如此容易多好。”梁尧淡然一笑,话语之中,似微微感慨,心情稍有些复杂。

老酒鬼偏偏斜斜好不容易走至桌前,提着铜锣朝门外走去,想是到了打更时辰。

“哐啷。”

老酒鬼差点被门槛绊倒,好不容易站稳,猛劲一敲铜锣,喝道:“只要骨头硬,方能站得稳。”

佝偻背影朝古城去,一步一个踉跄。

“好一句骨头硬。”梁尧望着远去的老酒鬼笑了,“好一个老酒鬼。”

说完也不再逗留,朝梁王府行去。

……

一路走回江夏第,不出所料赵雪见正抱膝坐在院门处,一只纤细玉手在地上转呀转呀,两眸注视脚尖发着呆。

梁尧轻步走至其身旁,伸手将其乌丝捣乱,也坐在槛上,笑问:“想什么呢?”

“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赵雪见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被梁尧扰乱,也无半分不悦,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梁尧。

“老酒鬼说豺豹夜行,师父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如何呢?”梁尧长叹一口气。

赵雪见哪里答得上来,低头玩泥。

梁尧唤下人要来今日陈挫所给的那本薄册,半躺于台阶细细看着。

十七年前六合策初,陈挫献策南延王,从此南延政权三分制,世人称之三足鼎立。

南延王下,执政分枢密院、政事堂二府为主,又设三司为辅,意在分割二府财权,利君主专制。

当下六合年间,边境无大风浪,为避免武官权倾,南延设枢密院,由文官孔嘉赐掌南延军权,呈武官握兵无权,文官掌权不触实的局势。

有大树可乘凉,自然生出以枢密院枢密使孔嘉赐为首的孔派,孔嘉赐官贵从一品,凡军事之措置,均由枢密使秉南延王意旨决定执行。

亦不能让枢密院一家独大,从而衍生出政事堂,以作相互权衡制约。

政事堂会议常设,乃协助梁沼统治南延境内的最高议事机构。因此有了以政事堂同中门下平章事徐鸿祯为首的徐派,中门下平章事亦官居从一品,政监中省及尚省六部。

二府自然不可一官居之,这也就有了与孔派、徐派相僵的康晁派生出。

康晁派以枢密院副枢密使晁昌、政事堂参知政事康伯德二人为首,两人皆是正二品高官,虽说官降孔、徐二人半品,独对其一不可敌,但康晁亦掌二府政权,相结之下不亚于孔、徐当中其一。

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统称三司,三者分掌南延行政、司法、军事。

三司虽不及二府,却不受其缚,跳出二府管辖且分割其权,从而削弱二府执政行权。

至此,南延政分孔、徐、康晁三派,其下羽翼相当,衡政。

“师父实乃鬼才,如此政策堪称无缺。”梁尧虽从小便知此策出自陈挫之手,可在此之前并未详闻,如今观后不禁感叹。

陈挫不为世人所知,隐于梁王府中多年,整个南延知此策出自何人的也寥寥无几。

世人仅知南延王帐下不问世谋士政才颇多,却少有知其名姓,闻名在外的也就军师李清一人。

“孔派孔嘉赐、徐派徐鸿祯。”梁尧口中低语着,“康晁派康伯德、晁昌,糠糟。”

此三派梁尧打小听陈挫讲说,早可倒背如流,可往下党羽分流所知就甚少,如今光一想,就觉得欲动其一颇为棘手。

一旁的赵雪见隐约听到梁尧说些什么,扭头问道:“世子在念些什么?”

“唱戏。”

“世子不会唱戏的。”赵雪见知无趣,撅了撅嘴低下头捣鼓着泥。

“这不学着嘛。”

“哦。”

梁尧见赵雪见这般模样好生乖巧,又伸出手将其发丝弄乱,赵雪见瞪了其一眼,嘟了嘟嘴倒也未说什么。

“康晁派混杂,党中聚布政使翁杭、按察使朱景明。”梁尧默念,眉头微皱,脑中急速思索。

三司除都指挥使陈翰庭驻于边境监管军事,很少插手地方政治外,其余二司掌苏州政务。

布政使翁杭,负责征收南延各地赋税及财政收支,统计南延各府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民事内容。

按察使朱景明,主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管南延境内刑法之事,在苏州城中其权不容小觑。

三司康晁派独占两司,康晁派在地方做事走动可说是顺风顺水,从而也就有了暗中做花窑、赌坊,以及私贩黑盐谋获暴利等勾当。

梁尧眉头微皱,唤道:“水官。”

“臣在。”水官一袭红锦袍,瞬息即到。

“今夜清乐楼外暗巷,你可是杀了人?”梁尧问道。

梁尧贵为南延世子,想要其死的人数不胜数,不过来者大多都还未能见到世子就死了,此中水官功不可没。

水官颔首道:“巷中臣劫杀七人。”

“可查得来历?”梁尧皱眉。

“查得七人皆为徐派走狗。”

水官不会无故杀人,出手劫杀就说明此些人动向不轨,应是想对梁尧动手或暗中监视,可为何徐派会派人监视甚至想杀梁尧呢?

亦或者说,监视清乐楼,杀接近姽婳者?

梁尧点了点头,脑中略作盘思,又问道:“可还查知别的?”

中门下平章事徐鸿祯,此人梁尧倒是熟悉,每逢春节此人都会到梁王府中做客,幼时梁尧平日里也爱去徐府寻这位徐伯伯。

徐鸿祯在南延仕途已至峰顶,这些年为人处事不露圭角,可其下爪牙为何会伸向清乐楼?

想来此中,不简单。

水官稍作回想,说道:“夜中臣还见另一批人,与此些徐派鹰犬相当,被常元甲劫杀。”

“甲青刀客常元甲。”梁尧沉思默念,示意水官退下。

甲青刀客常元甲,境入尊气,善使一手甲青刀技,凭此在江湖成就不小名气,被康伯德收作贴身护卫多年。

静思许久,梁尧不由自主笑道:“本是蜻蜓一点水,不曾想点出水中蛟龙盘踞。”

“世子又在说些什么?”赵雪见扭头问道。

梁尧站起打了个懒腰,随手摸了摸赵雪见的乌发,笑道:“垂钓江鲤,走,更衣沐浴。”

话音刚落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摁住赵雪见的脑袋不让其站起,正色道:“我自己去即可,你且休息去。”

话落人留影。

……

苏州,参知政事康伯德府上。

康伯德与晁昌对坐品茶,康伯德望着空中明月,缓缓道:“逮到孔派鹰犬,孔嘉赐想是要坐不住了。”

“唉,本官竟未曾想到会是孔嘉赐。”晁昌叹声道。

晁昌年近半百两鬓斑白,穿着紫常服腰间别金鱼袋,头戴幞头脚穿革履。

康伯德缓缓晃动手中茶水,沉声道:“啧,为何总觉得此事蹊跷万分,晁兄所说应是那徐派才对罢?”

“暗棋所传是自徐派来。”晁昌颔首沉思,“那徐鸿祯或是要…瞒天过海?”

两人心中一惊,相互对视眼中都有几分猜疑。

“如此也是不曾想错,徐鸿祯欲用此法引我康晁与那孔派相残,再坐收渔翁,倒也不是不有可能。”晁昌缓缓说道。

“清乐楼来信,姽婳已被贵人接走。”康伯德说道,“以本官看来,更像是孔嘉赐从中做鬼。”

晁昌两袖一抖,冷哼道:“好一个孔知院,哼。”

“哈哈哈,晁知院与之不分轩轾。”

……

苏州,枢密使孔嘉赐府上。

孔嘉赐一袭紫金纹袍,脸色焦黄两腮微陷,尖颚向前探出,披头散发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叹声道:“方寸已乱。”

一旁有人低头沉默,心神不定。

“这康伯德想是查得些许毛脚,近日才会日日游戏清乐楼中,不当让人去的呀。”孔嘉赐焦心如焚,“徐派走卒可在?”

“小的到时暗巷已空无一人。”

孔嘉赐眸中悔青,前些日子康伯德设宴清乐楼就让他觉得心生不安,好似这康伯德已嗅出点腥味来。

那康伯德连日往清乐楼,前几日孔嘉赐不敢派人前去,怕的就是被人阻杀,直到今夜见风声渐低才让几些鹰犬前往,没想到还是死了。

“得谋些动作,莫要让孔派人被查来。”孔嘉赐思索着,“你来,如此…”

……

苏州,中门下平章事徐鸿祯府上。

“你所言是真?”徐鸿祯火烧眉毛,“如此说来康伯德早知当中有猫腻?”

“不好讲,这康伯德奸猾得很。”一旁一位穿着相当的人沉思片刻才回道。

签院事丁成文,官居正二品,枢密院除正副枢密使外大权高官,设此亦可说借力鼎衡枢密使,凡边防军旅之常务,与三省分班禀奏。

徐鸿祯两手相拢,沉声问道:“丁院事,此事依你看,当如何做?”

“我等最初以这姽婳作轴是因何?”丁成文笑里藏刀。

一语点醒,徐鸿祯抚须笑道:“姽婳原属翁杭府中,此中一撇,得以保下府内知己。”

如此说来,徐鸿祯对此事早有深谋,想来那布政使翁杭要成替罪羊羔了。

今夜,苏州城中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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