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人,这个数字还只是在我们管理委员会的官方档案上记录下的数字。在没有官方记录的冲突里,这位老司机还杀死过多少人,就连管委会也不清楚。警方部门推测是,他杀死过的人,大约至少有三百人到四百人。”
见到知雨冲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此刻的老张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悲愤。他放下高举的手臂,低头看着地上的尘土,片刻之后“忽”地站起身,朝高副台长吼道:
“我杀死的人全都是土匪和恶霸!!”
周围的武装保安们重新变得紧张起来,纷纷打开自己手中步枪上的“破霾灯”开关。强烈到对视力有损的强光灯的光柱,全部对准老张的面部,令他不得不捂住双眼,重新跪倒在地。
敌众我寡,对方又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时候的老张几乎可说是万念俱灰了。他确认自己终于是被管理委员会当局“逮捕”了。
他清楚自己从没主动做过违法犯罪的行径,至多是倒卖战利品这样的“不法活动”;多年来自己枪杀土匪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求生,为了逃命,为了保护自己。但是跟管理委员会解释这些?没有用的。他早就听说过,某些同事只因为在正当防卫的战斗中稍微冲动过激了些,造成了较大的损害,或者忍不住利益的诱惑做出了超越“正当防卫标准”的举动,而被委员会逮捕关押,有的甚至被枪毙。
委员会想要查一个人,不可能查不到的。老张回忆起来,今天傍晚在隔离墙入口那里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就连边防警察都对自己那些“事迹”并不知情。现在这个高副台长他是从哪里知道那些“黑材料”的呢?
总而言之,报应今天算是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张突然觉得。
杀了那么多人,确实也该有报应了。
然后,高副台长又开口了。
“知雨,我还没有介绍完。这位司机大哥看上去沉默寡言,是个老实人,可实际上,他年轻的时候完全不是这幅样子。你知不知道,在他服役的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在行动中一共消灭了将近一百名非法武装集团和土匪集团的人!有一次,他在短短四个小时的行动中就干掉了四十八个人!……哼,他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战神’啊。”
话音刚落,突然间,知雨高声打断高副台长:
“副台长,请您不要再说了好吗?您刚才说的这些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还有什么意义?”
老张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知雨,这位小姑娘此时激动地脱下了自己的防霾口罩,不顾风沙,冲高副台长瞪大眼睛,语气严厉,双眉倒竖,黑黝黝的面颊已经变得通红。
——这姑娘确实是脑子不太对劲!她居然敢顶撞自己的上司,而且还是管委会电视台副台长这样级别的干部?
然而高副台长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好像他对知雨这种顶撞早已习以为常。“不能这么说,知雨,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我说的这些旧事,对今后的你和我将有很大的意义。”
知雨继续冲高副台长嚷嚷:“我不明白,高副台长。我以为,既然要做成一件事,必要的牺牲是少不了的,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去做。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又想说我年轻,做事缺乏经验,不走脑子,胆大妄为不顾自己生命安危。没错,今天去江北采访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小朱不幸去世,我要负完全的责任;但是您决不可以反过来去怪罪这位老张师傅!要不是他当时停下车,现在我也就再没机会站在您面前,听您对我的指责了!”
“不不不,知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面前跪着的这个老实人,其实是个杀敌手法非常高超的‘杀人魔王’——”
“请您不要用这种词汇形容我的救命恩人!”知雨冲到高副台长面前,抬头朝他大吼。
她的这一举动不仅让老张目瞪口呆,连周围那些武装保安也都浑身不安起来。
“……我反倒觉得,正因为老张是个‘杀人魔王’,所以今天我才能从三辆武装车、六名持械土匪手里逃回来!现实是残酷的,所以人的手段也必须残酷起来啊,高副台长!”
高副台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嗯,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他对知雨说,“在一场8级尘霾风暴里,凭一个人、一杆猎枪,干掉三辆车和六个人,着实是了不起。”
他绕开知雨,走到老张身后。
老张浑身一颤。
被有敌意的人绕到自己背后,这是任何一个受过军事训练的人都最忌讳的状态。
“知雨,你刚才说到‘残酷’两个字,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感觉,你的确需要正经明白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残酷。”
说完,高副台长右手伸进自己腰后,抽出一支手枪,“哗”地上膛,对准老张的头,枪口抵在老张枕骨后方。
“——不好意思了,老张‘师傅’,我们是管理委员会的人,不需要、也不允许让一个‘杀人魔王’来保护我们。”
手枪被“哗”地一声上了膛。这道声响沿着头骨传播,老张听了只觉得它就像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知雨大叫:“您要干什么??!!”
“我现在就要枪毙他。”高副台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