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诗瑶眯着猩红的眼,喘着粗气凶狠的看着来人,皇帝四妃中的宁妃,也是现在赵云晟最宠爱的女人。
“姐姐不必这样看着我。”宁妃娇娇一笑,用着帕子抹了抹唇角,“妹妹今天来,不是要闹事的,看着姐姐被禁足在宫里,可怜得很,妹妹特意来告知姐姐宫外的消息呢。”
翠竹眉头一皱,心下有不好的预感,给宁妃行过礼后,面无表情挡在瑶妃面前对宁妃道:“陛下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娘娘休养,还请宁妃娘娘离开!”
“姐姐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妹妹只是来看看你,竟要把我驱赶出去,陛下要是知道,又要治你轻狂之罪了。”宁妃柔声的说着话,可话里话外都带着钩刺。
宁妃丰姿绰约的站在楚诗瑶面前,一双凤眸泛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有些刺骨的讥讽之意:“姐姐还不知道吧?你的同胞哥哥楚瑾……死的时候连头颅都未能寻回,入棺时连全尸都没有。”
翠竹惊惧抬起头,只见楚诗瑶一张脸已经憋成酱紫色,苍白无色的嘴唇不住的颤抖着,要不是她连忙扶着,瑶妃此刻连站都站不住。
楚家五爷楚瑾,是与楚诗瑶一胎双生的哥哥,也是最要好的一位兄长!
“娘娘——您不要吓翠竹啊!!娘娘!!”翠竹扶着楚诗瑶,焦急的道。
楚诗瑶的模样取悦了宁妃,端庄贵气的挽了挽鬓发,与那恶毒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你家那性子刚烈的孟婉君,刚将楚家一众尸首拉了回去,还没好好安顿,竟一头撞在你四哥的棺椁上……啧啧,偌大的楚家,就剩你一人,瑶妃你以后可不能再轻狂了。”
就……就连四嫂也……
那一刻,压抑许久的楚诗瑶,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压在胸腔里的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鹅黄华服,浑浊带着恨意的眼睛瞪得巨大,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了,而身子却是软软的滑落了下去。
窗外咆哮的雷雨渐渐停了,天空已被楚家的血染红,血红色的晚霞印在天边处,犹如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万物。
楚诗瑶这一昏惊着了众人,前朝的皇帝知晓后,却只将耀武扬威的宁妃禁足一月,但给楚家忠烈封号的赏赐随之而下。
讽刺的是下旨公公到了楚家,连个接旨的人都没有,迎接他们的只有满祠堂的牌位,以及地上的一抹鲜红。
最后还是自发跪在楚家门前守孝的百姓们接了旨,将那代表着无上尊容的圣旨请进了府。
京城谁都知晓,百年贵府,楚家……没了。
三天后,楚诗瑶醒了,脸色出奇的好,甚至还能起身走动,好似病都好了差不多。
宫人太医们高兴的去禀报赵云晟,而翠竹心底却是升起浓浓的不安。
楚诗瑶不顾翠竹的劝阻,穿着一件白色单衣,站在书桌前画着那张未完成的画作。
“大哥喜枪,父亲曾说您是最像他的,成熟稳重,懂得照顾弟妹,虽为兄却如父……就连奚儿也像你,那般小的年纪却说要护着我……”
一滴清泪,滴落在画上,楚诗瑶惨然的笑着。
“二哥喜弯刀,您曾说要带瑶儿去塞外骑马,看草原上的满天星,但一直没有机会。”
“三哥是个闷葫芦,一年到晚也和您说不上几句话,可您总是记得给瑶儿带好玩儿的……”
……
直到画双胞胎哥哥楚瑾的容貌时,楚诗瑶已是泪眼模糊,摇摇欲坠,抚着疼痛的胸口,哑然喃喃轻唤道:“阿瑾……哥哥!”
楚诗瑶很少喊楚瑾哥哥,因为俩人前后出生不超过一刻钟,虽有产婆作证,楚瑾是哥哥,可楚诗瑶依旧不认,总觉得她比楚瑾大,可现在连喊哥哥的机会都没了。
画完最后的自己,楚诗瑶再没力气,就这般静静的望着纸上享受着天伦之乐的一家人。
头晕,耳鸣,鼻酸……轻轻摸了摸没有知觉的鼻子,滑落了几滴猩红的血,翠竹带着赵云晟过来时,楚诗瑶已是七孔流血。
那双滴血的眼睛望着赵云晟,爆发出的是恨不得吃他血肉的恨意。
“我楚家满门忠烈,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楚家男儿理应青山埋忠骨,而不是死在你的阴谋诡计之下,赵云晟,倘若有来世,我定叫你不得好死,用你的血肉奠基我楚家满门英魂!!”
说完这句带着诅咒的话,楚诗瑶喷出一口黑血,扑撒在了刚刚画好的画作上,黑暗到来之前,她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一家人团聚时欢乐模样,楚诗瑶嘴角带着微笑的合上了眼。
穿着龙纹服饰的赵云晟,呆滞的看着跌落在地的楚诗瑶,曾经他是那么的喜欢她,可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也是他,本以为不后悔,那他的心现在为何会这般痛?
他……真的错了吗?
景和六年,云澜国陷入内忧外患,没了护国公楚慎之的镇压,西北王勾结其他三公举兵造反,云澜国的盟友北齐国更是突然举兵进犯,没有了楚家人,赵云晟的江山不堪一击。
赵家几百年的天下,断送在赵云晟的手上,他的帝王抱负还没实现,便成了西北王的刀下亡魂!
嗜血残暴的西北王,攻下京城后,屠尽了赵云晟后宫,雍容华贵的宁妃被腰斩于春橲殿,之后又以铁血般的手段解决了云澜国的内忧外患,改国号为南楚。
让众人不解的是西北王竟未娶朝中任何一位大臣之女,而是立前朝已故瑶妃为后,她生前居住的凤梧宫也成为皇宫中的禁地。
凤梧宫内,身材伟岸挺拔,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容貌的南楚新帝蒋骁,负手而立,静静的望着墙上那幅染血画作,那双深邃幽深的眼里含着化不开的痛色。
“卿卿……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