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丘山下一民居内,刘氏煮着茶,方如梦闭目撑额。
几声叩门声响起,刘氏起身开了门,将来人引进屋于茶几前落座。
见人进了屋,方如梦依旧神色如常,淡淡道:“待今夜过后,你便不用再来了,与你义父过逍遥日子去吧。”
“夫人叫我来该不会就是说这句话吧?”
“自然不是,该去的都去了,是该结束了。”方如梦睁开双眼,一双与方季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只不过那双眼里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
“夫人想今夜便动手?”
“是。王慕深,你做了多少年的于岸了,你难道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方如梦偏头瞥了王慕深一眼,带着些许遗憾道:“可惜了大好年华。”
王慕深笑了笑,抬手将脸上面具摘下丢在一旁,道:“还不算太晚,只是若我有意外,还请夫人护我义父安度晚年。”
“方家不缺那口饭,好吃好喝随他意。”
“但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夫人难道不知道方少爷上了万丘山?还是说夫人要他给那狗皇帝陪葬?”
提到皇帝,王慕深心里泛起阵阵厌恶。
“什么?季儿上了万丘山?!不可能!我的人守在山脚下从未见他上过山!”方如梦惊的面容失色,修的精致的黛眉紧紧拧着,一旁的刘氏端起茶壶,给两人斟了两杯茶,茶香溢满屋,方如梦方才稍稍平定了心绪。
大战即将拉开序幕,自己岂能乱了方寸!
“方少爷易容成了二殿下王颀,夫人手下那群草包莫不是没看出来?再者,夫人若交不出我义父,难保那狗皇帝不会发疯撂蹄子,如若我那义弟有个三长两短……”王慕深摩挲着杯壁,偏头瞧着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冷冷道:“是好茶。”
“这个混小子,净坏事!”方如梦揉了揉额角,深叹了一口气,良久道:“你回去将无忧镇内所有人手召集过来,如若我没猜错的话,季儿这会十有八,九被那狗皇帝发现了。”
“可……夫人应该知道我想什么。”王慕深依旧面覆着笑。
方如梦会意,朝刘氏抬了抬手,刘氏从袖间掏出一小白玉瓶递给了王慕深,道:“王老爷服下此药,从此将不再受蛊毒困扰,还望王公子能信守承诺帮助夫人完成最后的任务。”
王慕深将玉瓶置于怀中,无比心安,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无论自己经此一劫是否还能活命而归,至少他为王雨琛博得了最后的生机,虽死不悔。
王慕深起身朝方如梦作了一辑,颤声道:“多谢夫人那年的救命之恩,希望夫人也能信守承诺,属下这就去召集人手救方少爷。”言罢飞身离去,无比轻快果决。
方如梦将茶几上的茶一饮而尽,茶杯坠地,碎了一地。
刘氏大惊,不等她开口,方如梦拿起披风朝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外边危险,有事让……”刘氏追了出去。
“我要阻止他们!我儿还在山上……我的季儿……”不知为何,这一刻的方如梦有些失魂落魄。
“小姐……”刘氏眼睁睁看着方如梦飞身上马,衣袂翩翩,一骑绝尘,仿佛曾经的方青莲又回来了……
这世上哪有不疼儿的娘,只是当时惘然。
“小少爷,你就原谅小姐吧。”刘氏喃喃道。
而此时的方少爷正在万丘山上被守卫围堵。
“阿堇,你救一九,我去将他们引开。”方季摸了摸腰间,糟糕,不仅没带玄铁剑,就连那把匕首也于那日被他丢在了莫堇书房里,赤手空拳……
莫堇抬头看他那狼狈的模样,心下了然,他执起方季的手,将双怀刃放到他掌心,轻声道:“这武器原名叫鸳鸯,你拿着。我对付那老皇帝用不着。”
方季接过双怀刃,原来它叫鸳鸯,方季将人温柔搂住,沉声道:“我去了,你小心。”
方季微红的眼角扫了一眼那些群涌而来的守卫,松开怀里的人,飞身跃起将几名刚刚登上屋顶的守卫踹了下去,几个纵跃,将人引至前院。
莫堇攥紧衣袖,一颗心跟着那抹逐渐淡去的身影窜了好远,猛然回过神来,跃下屋脊,勾着飞檐,掠进房内,却不见了人影,只余下那幽蓝色垂幕在寒风中飘飘荡荡,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逐渐靠近。
莫堇警惕地退后几步,袖间飞针已在弦上。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房梁上,床上,窗外,涌出一大批黑衣人。
莫堇轻睫微颤,暗自道,中了圈套!
“你想偷袭朕?”隔间珠帘轻启,皇帝挽着一九的手臂,踱到榻前,搂着一九坐下,与莫堇相隔不足丈余。
莫堇轻笑道:“陛下与我隔这么近,不怕我……”
“当然怕,不过就是不知道你的手有多快?”皇帝捋了捋须,不疾不徐道。
虽须发皆白,却是精神矍铄,言辞间颇有帝王风范。
莫堇环视四周,一排排□□朝着自己蓄势待发,意欲明显,自己若是妄动一下,这些□□便能将自己射成筛子。
“方季那前朝余孽在外边可安好?”皇帝眯起双眼看也不看莫堇,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微微侧身朝着一九赞叹:“还是这般模样比较顺心。”
“陛下都这般安好,阿季自然是安好。”莫堇平静地答道,心下却是百转愁肠,姜还是老的辣,只怪自己思虑不周,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哦?你没有什么要问朕?问吧,让你死的明白。”
莫堇问:“我父亲劫官银盗国库可是真。”
皇帝答:“非也。”
莫堇问:“鸳鸯可是你逼迫我父亲替你打造?”
皇帝答:“自然。”
莫堇问:“王益文可是你所害?”
皇帝答:“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