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呛的方季喉头一紧,心尖发颤。他抬眸望着这个浑身是伤的人,面色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他缓缓握起他的双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胸口。
“没事……”莫堇淡淡一笑。
方季松开手,翻了翻床头的包袱,找到一瓶伤药,方季无奈道:“只有一瓶了。”
莫堇刚刚经历一场恶斗,又受了重伤,脚步有些虚浮,虽然伤口被他止了血,却仍旧有些昏沉。
方季伸手扶着他坐到床沿边,替他脱下外袍,玄色外袍早已鲜血淋漓,衣袖,前襟均是利器割破的痕迹,方季蹙着眉头,喉头止不住上下翻滚,双睫透着昏黄的灯光,似有一丝亮晶晶的水光。
褪至最后一层单衣之时,莫堇轻声道:“我自己来。”
方季愣了愣神,将手缓缓收回。
他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上,莫堇也是不让他碰到他的伤口,他若有所思,又似不解。
“你……”方季想问,又梗住了。
“我怕弄脏了你的手,没别的。”
方季诧异地盯着莫堇,这明显是一句敷衍的谎话,他无奈地深叹一口气。
雪白的单衣已被鲜血染透,莫堇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将贴在身上的血衣脱了下来,在方季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
方季寻了一件纯白的丝绸衬衣,将它撕成块,轻轻地拭去血迹。
突然,莫堇那片雪白的胸膛上一大片狰狞的伤疤赫然醒目!伤疤纵横交错,又似杂乱无章,颜色深浅不一,像一条条弯弯曲曲挪动的蜈蚣……
方季眼睛快速地眨个不停,呼吸急促,心跳也在加速,热血翻腾,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烦意乱,哑声道:“你这些伤疤是怎么回事?”
莫堇半阖着眸子,满脸倦容,却依旧若无其事道:“沐浴烫的罢……”
忽悠人都不带掩饰的。
方季被他这个毫不在意的回答给呛到了,他面带愠色,道:“沐浴还能烫成这样?你下馄饨?”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忘了。”
方季不再多问,因为他知道,莫堇不愿意说,自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也不便去揭他的伤疤。
他拿着绸布继续给他清理着血迹,莫堇并没有阻止,他心又纠结了一会,这次他为何?
正悱恻着,左下腹四个血窟窿吓得方季动作凝滞了,这个是什么!
不等方季开口问,莫堇便主动告诉他:“中了暗器。你将我锦袋里的那把匕首拿出来,替我剜出来罢。”
半晌,没有动静。
莫堇睁开双眼,看了看方季那满是担忧和心疼的脸,笑道:“发什么愣,开始吧,你想让那佛珠在我体内生根发芽么。”
言罢,莫堇侧身兀自从枕头下摸出一一个锦袋,掏出匕首递给方季。
方季被眼前这把匕首晃的神志顿时清明了起来,他接过匕首,指腹轻轻摩挲着。
他难以置信地问:“你为何不丢?”
“这么好的神兵利器,我可稀罕的很,丢了多可惜,况且它救过你的命,现在还能救我的命,也许,将来还能救你……”
莫堇撩起耳后的一缕发丝,将它放进唇间咬着。
方季挪到桌边,将油灯端到床头矮凳上,拔出匕首,寒光闪闪,刀锋在火焰中来来回回烤着,灯芯偶尔发出一声声“噼啪”地炸裂声。
等刀锋微微泛红,方季将匕首拿出凉了凉,颤抖着手,哑着嗓子道:“阿堇,你准备好了吗……”
“嗯。”莫堇轻声答道。
“我有个问题问你。”方季并没有马上动手,他轻声问道:“这些杀手都是什么人?”
莫堇嘴里咬着发稍,含糊不清地答道:“有几拨人,一拨……三皇子有关。”顿了顿,又道:“一拨怕是太子 ,这两者怕都是要取你性命的人。”
“取我性命是为何?我不过一介草民。那其他的人呢?”
“那假的缘法禅师是一武功卓绝的杀手所扮,他脸上覆的面具则是毒医门特制……”不等他说完,一阵尖厉的痛楚从左下腹传来,伴随着轻微的搅动,莫堇疼的汗如雨下,却硬是一声不吭。
随着一声细响,第一粒佛珠被挑了出来,佛珠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莫堇的皮肉。
方季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混乱不堪的心绪。
“疼的话就叫一声。不必忍着。”方季声线都是抖着。
“继续。”
腹部一次又一次被匕首探进,又搅动着,尽管方季极其小心谨慎,他还是能感觉莫堇浑身都在颤抖,细白的脖颈处青筋爆起,双手紧紧揪着被褥,指节苍白。
方季拿起伤药,洒在不停流血的伤口上。
第二颗,第三颗……
随着最后一声响,第四颗佛珠终于被挑了出来,落在地上,夹杂着鲜血和皮肉!
莫堇意识有些模糊,一行清泪蜿蜒而下,落进颈窝。
半个时辰,两人似乎经历了半辈子。
方季丢掉匕首,搂着他的细腰,用另一只使不上什么劲的手将绸布穿过莫堇的腰下,专心致志地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