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那个化名为一九的王玄正在景州城内护送着王益文的遗体回西北。
一九驾着装有王益文尸身的马车,神情凝重。没有送葬队伍,没有乐队吹吹打打,就连一口棺材都不曾有。
方季骑着马,墨发白衣,虽是面无表情,却依旧透着玉树临风的潇洒。
自从前段时间救出了景州城内的大夫,这座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流民也渐渐散去。
明王之子遇刺身亡的事再一次掀起了热潮,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议论纷纷。
那位被称作是昏君的绍康帝随即收回了王益文的罪名,允许其回到西北好生安葬,并令和太守一月之内查出真相。
而何太守却阳奉阴违,并未传达的皇帝的旨意,并且准备潜逃。
这位何太守也真是够窝囊,两名赫赫有名的王爷,虎视眈眈的邱府,皇城里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皇子,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位神秘诡异的皇帝,无一不在警告他,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不行,横竖都是死路。
无奈,他只能在夹缝中寻找出路。
王益文已死,可笑的是,城门口依旧挂着他被通缉的画像,只不过画像已经残破不堪,许久也无人过问,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事,大约都认为他们早已逃出城外。
城门口几名守卫正耷拉着眼皮心不在焉,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人的脸庞,一张嘴白雾氤氲。
“站住!”两名守卫手持长矛,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两名守卫打量着一九,又瞅了瞅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方季,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却透着阴郁和煞气!一双幽森狠厉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守卫。
两名守卫心里有些发虚,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下,便放行。
“公子,你今日好凶……”方来从后边贱贱地凑过来,小声地说道。
方季一脸冰霜,侧目剜了一眼方来,挺直身子,双手一挽缰绳,大喝一声“驾“!一道白影快如闪电,从众人的眼前掠过!
“公子!”方来大喊一声,奈何方季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只不过见方季过于悲伤,想逗他宽心,以前不都这样吗?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他骂一句“话多!”或者吃个白眼。未曾想这次却不奏效了……
不但没安抚好,还把人给安抚跑了!
“没事,他自有分寸。”一九回头淡淡地冲方来说道。
***
一辆马车摇摇晃晃在一家茶肆前停下,赶车的小哥跳下车,抱了抱拳,道:“公子,您到了地方了。”
莫堇撩开帘子,小哥扶他下车,坐的太久,身形虚晃,胸口紧闷。
“公子累了吧,稍作休息便可没事,小的告辞。”言罢,跳上马车,又晃晃悠悠地走了。
夕阳即将落下,天边一片金色霞光,明晃晃的令人睁不开眼,莫堇半眯着眼远望,一座茶肆立在不远处,旗杆上,一块褪了色的破布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茶”字。
“公子,喝口茶罢!”一身材略胖的老者朝莫堇招招手。
这座茶肆虽破旧,倒也清净,靠着湖边,风景极好。
茶蓬内稀稀拉拉三两个客人,正在窃窃私语着。
莫堇就着湖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老者脖子搭着一条长长的汗巾,提着茶壶快步地走了过来,麻利地将热茶倒好,哈了哈腰道:“公子慢用。”
“有劳。”莫堇颔首致意。
一眨眼三月将过,重逢不过几日,又是漫长的分别,这经久的分别,让他忍不住觉得此时一定是一场梦。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
七年前那场梦至今还未醒,只可惜那个人早已忘记。可笑自己再次制造偶遇,那人依旧毫无察觉。
想到此处,约莫是心有阻塞之痛,面色沉了又沉,双眸瞧向远处,再有几日便是除夕,春季将至,北边的大雪何时能融化?
莫堇正暗自沉思,忽地一阵喧哗,微微侧目,四名官爷打扮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兵刃朝桌上一扔,大喝道:“小老儿,来壶好茶!”
“好咧好咧!”老者颤颤巍巍地提着热茶走了过来,拽下汗巾朝桌子抹了又抹。随即摆好茶杯,将热茶倒好,赶紧撤开。
“坐坐坐!”四人同时落座,不肖一会,一壶热茶便见了底,又朝着老者要了一壶,顺带一碟花生米。
“呸,这茶真是糙的狠!”一官爷开始聒噪起来,抓起一把花生米朝嘴里扔去,又喝了一口茶,既嫌弃又继续喝着。
“有得喝就喝着吧,怕是来日连这个也喝不着了!”对座的官爷嗤笑道。
“也是他娘的倒霉透顶,你说咱好好地当着差,混混日子,倒也能混到死。这景州城大约是招了灾星,啥玩意大人物都齐聚一堂!这下倒好,死了两世子,罢了一县令,就连何太守昨夜也被杀了!”聒噪官爷似乎性致颇高,越说越肆无忌惮。
“嘘!老哥,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对座的官爷朝茶蓬四周瞧了瞧,又伸到怀里摸了摸,像是松了口气。
“说的是,你看那人,一脸丧气的模样!真是晦气,不是个邪祟便是个痨病鬼!”对着莫堇而坐的官爷用胳膊肘戳了戳左边的官爷,悄声道。
“嗨,莫多言,莫多言。咱一会就分道扬镳了,送信要紧!切勿生事!”相比其他三名官爷,对座的官爷倒是小心谨慎的多。
“听说了吗,那乞丐王爷还有私生子呢!”聒噪的官兵又开始胡诌起来。
“休要胡说!你从哪听来的一嘴!”对座的官爷瞪了他一眼,道:“你今个早上喝多了,至今还糊着?”
“哪能,我醒着呢,不是我胡说,前夜我值班,亲耳听说的。”聒噪官爷沉着嗓子,声若蚊蝇:“我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