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岳察觉到问题时,是在月底。
温家那小丫头, 隔三差五的就给家里打个电话, 也不说什么事情, 只是一听见是他的声音,好像就开始失望,礼貌的问几句日常,然后挂断。
如此数次,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 质问她:“你和小柔怎么了?”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大概是没想到,纪以柔还没跟别人说。
纪岳没了耐心:“说话!你这是要急死我这个老头子吗?”
“我们……我们出了一点问题,她不见我。”
“为什么?”
“……对不起。爷爷, 我在处理葬礼的一些事情。现在先不跟您聊了。”
她很仓促的挂断了电话,目光冷冷的看着墓碑上的人名,没有一丝感情和情绪。
她重获自由的那天, 纪以柔没有来。往后很多天, 她找不到她。
那之后数十天, 她回公司, 处理累积如山的文件, 动乱之时最能看透人心,她耐心等了许久,等到公司里牛鬼蛇神都蠢蠢欲动, 回到公司里第一件事就是对这些人动刀子, 冷漠无情, 杀伐决断,将先前残余的毒瘤腐肉挖的干干净净,自此,家族企业先天而来的一些问题断了个干净。
三日后,警方传来消息,在逮捕温平和温铭的过程中,两人开着一辆小轿车,迎面与一辆大货车相撞,温平当场死亡,温铭逃逸。
她毫无悲痛的处理温平的葬礼,既无愤恨,也无怨怼,看着那具冷冰冰的尸体,觉得这个人就只是个陌生人,哪怕他曾经是她的父亲,在车祸中撞到头骨开裂,可她冷眼旁观着,丝毫无怜悯之心。
爷爷年纪大了,避开了这些事情,周琳操办葬礼的细节,平日里自傲又自卑的中年女人,曾经遇到事情便会惴惴不安,现在也沉静下来,大概是因为已无夫妻之情,看着温平养的几个小情人上门来闹时也无一丝情绪波动,轻描淡写的将她们打发走了,一毛钱都没给。
温怀钰心生厌倦,葬礼结束之前就先离开,恰好撞上周敏初。
周敏初形容很憔悴,双眼通红,就站在墓地外面,没有进去。
温怀钰已经听周然说清始末经过,是周敏初主动找去公司,说她见过温平和温铭动用她的私章。不仅如此,她还知道,是自己父亲帮了温铭,给他提供的车和假护照。她愿意作证。
“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姑姑。没事了。我先走了。”
“慢着,”温怀钰叫住她,斟酌着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周敏初笑了一下:“我哪里是在帮你。我很讨厌你,你不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你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那么骄傲,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我为什么要帮你?”
“可你确确实实帮了。”
“那是我还你的!”
周敏初的情绪波动起来:“现在都还给你了。好了,就这样了。我知道我现在很狼狈,我爸妈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你看够我的笑话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后悔也不后悔,她是周家的女儿,却把自己父亲给出卖了,她真是世界上最不孝顺的孩子了……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以前温铭欺负她的时候……就只有温怀钰帮过她啊。
温怀钰顿了一下,缓缓的,弯了弯唇角:“敏初,明天继续来公司上班吧。”
女孩红着眼睛,愣住了:“什么?”
温怀钰朝她笑,神色前所未有的温和:“如果你想的话。你先是你自己,再是周家的女儿。你可以试试看,看看自己喜欢什么,能做什么。比起别人的眼光,你可以先关注自身的成长和发展。如果是一颗好的种子,那就静静地长成一棵树。”
周敏初神色动摇了,眉眼间都是苦意,倔强而痛苦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跑。
温怀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措起来。
她能跟周敏初说着这样的话,可谁能够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纪以柔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信息,从陆之远那里,她问出来她的新家,可是那里面并没有人住。她每天白天在公司处理完事情,晚上就开车在楼下等,里面的灯从来都没有亮过。
这个人消失的干干净净,像是没来过一样。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着小雨,她穿着黑色长款大衣,负手走在人行道上,发丝上落满了水珠,一滴两滴的,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流。可她的神情还是清醒理智的,忽然间又燃起了希望,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电话很快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