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熙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眼怒色,咬紧牙关说道:“她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亏我还当她是个好人,是我的好姑姑!却原来,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这就找她算账去!”说着,凤辣子挽了挽衣袖,就要迈步往外走去。见此情景,贾琏忙起身将她一把抱住,道:“你去找她打算干什么?想要落个忤逆长辈的罪名吗?”
凤姐儿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不由得落下泪来:“那就让她这么糟践我们唯一的孩儿吗?”
王熙凤虽然堪称是个女中豪杰,但是也有软肋。毫无疑问,她唯一的孩子大姐儿,就是她的软肋之一。虽然说她一直遗憾自己当初生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但是并不代表,她就不在乎这个女儿了。
不常哭的人一旦哭起来,便分外惹人爱怜。看到王熙凤惨白着脸儿,泪水颗颗滚落,贾琏的声音软了下来,一边用衣袖替她擦泪,一边说道:“你不要那么冲动,她露出真面目来,也是一桩好事。以后,我们该提防着她才是。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可见她平时那吃斋念佛的慈悲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亏我还当她是个好的,一心一意的对她,她却这么对我们……”凤姐儿擦干了泪,跌坐在炕上,怒气犹未平息下去。
贾琏也顺势在另一边坐下,道:“以后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吃一堑长一智。”他扭头看向王熙凤,又道:“我可看出来了,那个假菩萨,专会说一套做一套。嘴甜心苦,杀人不见血。——你没有跟着她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吧?”
贾琏其实只是顺嘴问一声,但是等他看到王熙凤的脸色变了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忙追问道:“你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事?”
王熙凤嗫嚅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往外面张望了一下,见平儿好好的守在门口,外面并无他人,便对贾琏说道:“就是,就是放了一些印子钱……”
“什么?”听了这话,贾琏的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来了。“放印子钱?这可是律法明令禁止的,你好大的胆子!”
王熙凤抿了抿嘴唇,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怕什么律法?那个时候二婶说了,好些人家都放,我们怎么就放不得……”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却变得愈发难看了。“她的话,怕不是糊弄我的吧?她能这么好心,一心为了我着想?”
“你知道就好。”贾琏的脸色也很难看,沉声说道:“虽然说我们家不怕事,但就怕有人有心针对。——那印子钱,是谁的名字?”
王熙凤呐呐的说道:“是二爷的名字,得了利息,我们四成,她占六成……”
贾琏一听这话,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你这个蠢妇,你想害死我吗?”
王熙凤赧然说道:“是二婶,不,是那个黑了心肝的人说,用我们两个妇人家的名字放印子钱到底不合适,所以才,才用了二爷的名字……”
贾琏再次一拍桌子,怒道:“她打的好主意!自己一点儿风险不用担,好处全占了,也只有你这样的蠢妇,才会对她言听计从!”
王熙凤掩面抽泣:“我哪里知道她是那样的人?原以为本是血亲,她绝对不会害我,谁知她竟是那样的人呢?”说着说着,她不由得悲从心起,更是哭得难以自抑。自从嫁进荣国府来,她一向要强,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失态。
贾琏本是一肚子的怒火,瞧见她哭得可怜,心肠不由得软了下去。半晌之后叹道:“罢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说你也是无用。只是以后需要记得,再不可与她打什么交道了。她再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不要答应就是了。实在躲不过去,你就推在我的头上,谅她也不好扭着我不放。”
王熙凤答应着,又道:“等这一票收回来,我就再也不干了。”
贾琏闻言,皱眉道:“还说什么等这一票收回来?立即将那些票据销毁,没有收回来的,也就不要了。”见王熙凤露出舍不得的神情来,他又怒道:“是你男人重要,还是银钱重要?你选一个!”
王熙凤道:“自然是二爷重要,但是,但是那足足有一万多两银子啊!就这么不要了?”
贾琏道:“我这次虽然弄丢了林家的财物,但是之前在扬州已经拢了一笔在手里了。你亏的银钱,我补给你就是了。”为了安抚王熙凤,私房钱他也不要了。
王熙凤这下满意了,斜着眼睛对他说道:“二爷之前还哄我?原来真的拢了不少在手里嘛……”不必亏钱,她身上的活力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