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道:“林家三代单传,库房里积存的东西,实在是不少。那些古董摆件,孤品字画,还有金银珠宝,再加上变卖铺子和田地的银钱,加起来,一共三百万还打不住……”
即便是贾母这个年纪,见多识广,听到贾琏的话,还是几乎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三百多万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她的宝玉,以后要靠什么维持逍遥的生活?
没错,其实像贾母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一门心思的往自己怀里扒拉钱财,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心肝宝贝贾宝玉。
虽说嘴上她总是说,宝玉这孩子衔玉而诞,将来肯定有大出息。表面上,她也一直以他为荣。但是在内心深处,她其实也知道,贾宝玉这孩子,想要在科举上有所成就,那是难了。这么大的年纪了,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还能指望什么?能依靠的,无非就是她这个祖母而已。这孩子从小养得身娇肉贵吃不得苦,没有大笔的银钱供养着,肯定是要吃苦的,叫她怎么舍得……娶不娶黛玉倒是其次,林家的银钱是一定要替他弄到手的。最多,即便是黛玉将来嫁不得宝玉,荣府也会好好养着她,总少不了她一口饭吃。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谈了……
想着自己的宝玉将来说不定要吃苦了,贾母的脸上,血色尽去,变得煞白一片,十分难看了。
如果是紫鹃知道贾母的心思,恐怕会忍不住愤怒又悲哀。贾母捞钱是为了你,王夫人捞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她们为了你不惜手里沾染上亲人的鲜血,贾宝玉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是啊,整部原著都是围绕着贾宝玉这个唯一男主角来展开的。那么多人为他殚精竭思,那么多人为他流淌鲜血,耗费生命。可是他呢,真的值得吗?
口口声声说是要保护女孩子们,可是其实,伤害她们最深的人,却是他。这也真是个讽刺又悲哀的事实了。
话扯远了,转回到现在,贾琏接着说道:“……我们一路北上,一路有二太太给的名帖在,倒也顺利……”说到这里,他忽然又觉得不对劲了。那名帖明明写的是自己父亲贾赦的名字,盖的也是他的印鉴,怎么却是从二太太手里交给自己的?她手里握着父亲的名帖和印鉴,可以做的事,岂不是有很多?若是,她拿去做了什么违反律令的事呢?到时候,岂不是她这个办事的人反倒没有事,自己的父亲贾赦,却要为此负责了?想到这些事,他心里不由得警惕起来。想着等会儿,恐怕要去找一找自己的父亲,跟他好好谈一谈了。
若是换了从前,一心以为自己这个二婶是个好人的贾琏,就算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今日,怒急攻心的王夫人露出了她狰狞的一面,却是让贾琏生出警惕心来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所以说,贾琏弄丢了林家的财物,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也许,反而算是一件好事了。
贾琏心里暗生警惕,嘴里接着说了下去:“那一日船只停泊在枫县码头,我在河上待了多日,实在是浑身难受,便上岸去走一走。谁知道等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守门的两个奴才醉倒在地不省人事,库房里的东西一件也不剩,全部都没有了。船上的人,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看到有生人上船来。就算是想要追查,都无从查起……”
“满口胡言!”王夫人瞪着贾琏,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来糊弄?那么多的东西要弄下船动静得有多大?怎么可能没有人发现?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夫人三番两次相逼,贾琏也被激出真火来了。他冷冷的看了王氏一眼,举起一只手朝向天空,厉声说道:“我贾琏对天发誓,刚才说的话,若有半分虚假,叫我贾家断子绝孙,香火不继!”
拿贾家的后代子孙来发誓,也算是贾琏对王夫人的小小报复了。谁都知道,贾宝玉可是她的命根子呢!
听了贾琏的话,王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嘶声说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贾琏冷眼看着她,道:“二太太,我都这么发誓了,你若是还不相信,那我,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里,以表清白了。”
“你——”王夫人拍着自己的胸口,气得几乎要厥过去了。
“好了,都少说几句吧。”这个时候,贾母竟然冷静下来了。她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对贾琏说道:“琏儿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也去见一见凤丫头,你走的这些日子,她可是一直挂念着,人都眼瞧着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