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分钟里，陶兰的语气都很好，毕竟为人师表，就算心里再讨厌，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楚宁也就低头受着。

这语气比韩凤玲要好太多了。

可当陶兰说要家访时，楚宁表情一下子僵住，抬头很确定的说：“就算我父母同意，我也不会退学的，我就要上高中！”

她之所以努力考高中，是因为韩凤玲在她初三时就帮她找好了工作——

在工厂做流水线工人。

还和对方说好，工资卡交给她，工厂管三餐，她会一周给楚宁50块钱的生活费。

为了不让自己走上楚勇的老路，楚宁告诉韩凤玲：“我要上学。”

韩凤玲马上表示：“行啊，那你去考高中啊，要是考不上就给我去打工，别指望我给你出中专学费！”

楚宁被刺激了，熬夜几周，把自己擅长的物理和化学学好，又背了些课文和作文，在英语数学分数极低的情况下，靠理化拉分，刚好压线上了高中。

陶兰之前见楚宁低眉顺眼，以为这个女孩子是个软柿子。

没想到自己一提家访，她马上抗拒起来，压在心里的不屑也从脸上露了出来：“你要上学？你在原来学校英语考32分，数学考39分，除去副课九门课总分加起来刚过五百分，你告诉我你想上学？这是想上学的态度！？”

一句话，把楚宁压的没话说了。

她其实也是想学好的。

可是她真的看不懂那些题。

和她关系好的人比她学习还差。

老师一个个都非常不待见她。

而且……

也没有一个安心的环境让她学习。

楚宁真的以为陶兰只是嫌弃她学习不好。

上个学校，她和老师的关系一塌糊涂。

为了避免在这个学校重蹈覆辙，楚宁尽量以陈述事实的语气道：“我想上学，想学习，可我脑子笨就是学不好，单词就是记不住，数学也听不懂，我……会努力的。”

陶兰一拍桌子：“努力？你但凡用心一点都不会这个成绩！什么单词记不住？一个单词你边抄边读一百次，能记不住？”

她最讨厌这种强词夺理的学生了！

裴洛书手虽然在翻暑假作业，眼睛却看着楚宁。

女孩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看不见她的表情。

只能看见她轻轻咬着嘴唇的，并没有想要反抗老师的意思。

这和他记忆里也有出入。

听着陶兰的话，裴洛书把面前的一本作业合上，正想开口说话，耳边先想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陶老师。”

一下就打破了两人中间紧张的气氛。

裴洛书偏头，孙路雪先看了他一眼的，才走到楚宁身边，和气道：“楚宁同学，我叫孙路雪，如果以后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楚宁抬头。

面前的女孩一头长发束成两个低马尾，垂在肩头，没有化妆，皮肤却白的像雪，一双眸子如似春月桃花温柔含水。

微薄的嘴唇挂着笑，也是浅浅的桃花色。

好看。

连裴洛书都在看她。

这大概就是全世界异性都爱的那类女孩子吧。

陶兰一听孙路雪要帮助楚宁，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她神色略微严肃，道：“乐于帮助同学是好事，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帮助，更不能影响自己的学习，高二是很重要的一年。”

“我知道的，老师。”

孙路雪的声音很好听。

她说完又看向裴洛书。

这会，少年已经重新低下头翻看暑假作业了。

裴洛书心里觉得，孙路雪辅导楚宁是比她合适的。

女孩子之间应该比较好交流。

陶兰一看孙路雪坚持，当着办公室这么多老师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行了，你去大扫除吧。”陶兰放走了楚宁。

楚宁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孙路雪。

她已经回到原位，低头继续和裴洛书一起检查作业了。

楚宁刚上高中时是想好好学习的的，可她脑袋太笨。

也曾找过学习好的同学帮忙，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浪费时间。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可她脑子转弯慢，讲个一两遍她听不懂，对方也就烦了。

只不过……

她不想被家访。

还有，她想上大学，想离开这个城市。

-

第二天就正式上课了。

作为一个有梦想的差生，楚宁还是把书和练习册，作业本都带来了。

昨天她翻了一下课本。

嗯，更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天书。

她来得早，到教室时门还没开。

楚宁把书包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书包上低头发呆。

刚刚坐下没两分钟眼界范围内出现一双高帮白球鞋。

抬头。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在眼前，短发干净整齐，单肩背着深蓝色的书包，一米八左右的身高，俯视看着她却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恍惚间，她感觉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

就好像，她很早以前就认识他。

裴洛书没有注意到楚宁的神情，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伸手打开了楚宁身后的门。

推开门板。

楚宁的书包本来是靠在教室门上的，这门一开，书包往后倒，楚宁整个人没反应过来，也往后倒去。

不过楚宁反应快，人往后倒的那一瞬，伸手拉着门框稳住，才没摔倒。

“开门说一下啊！”楚宁一边说着，刚才站在门口的裴洛书已经不见了。

转头发现少年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深蓝色的书包放在桌子上，开始从里面往外拿书了。

裴洛书以前从来不会来这么早，今天早上他看见楚宁出门，知道她没钥匙进不了教室，这才把单词书合上跟了出来。

她跑，他骑车。

才会这么快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