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硬邦邦的吧?鼬如果是姐姐,情况一定不同。”夏月笑出声,“鼬姐姐?想想也非常有趣。”
“夏月小姐呢?一定也很喜欢鼬先生吧?”
“嗯。”夏月的回答没有迟疑,“小时候就喜欢他。说起来,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呢。不过先告白的人是鼬哦。”
“欸,真的?”对方显然吃了一惊,“居然是那个鼬先生先告白?”
“对。想象不出来吧?当时我在跟他冷战,不太理他。有一天带佐助出去玩,被他看到了。过了几天,我打算跟他和好,结果他突然和我说,要是我能像一直看着佐助一样看着他就好了。”夏月更是笑,“那种语气,听上去可委屈了。”
“欸——”
身后传来齐刷刷的抽气。似乎是被佐助和鸣人听到了。
“真的假的……”
“鼬居然……”
“佐助,为什么你也这么吃惊,夏月姐姐不是说你也在场吗。”
“不,我根本没有印象……等等,难道是那一次?可恶,居然还是我让鼬去湖边的。”
“什么,佐助你难道是在后悔吗……”
樱把捣乱的男孩子们赶走了。这几个年轻人都已经被封为英雄,但少女挥着拳头、气势汹汹叫他们回避的时候,他们仍然和昔年抢夺铃铛、分享便当、热热闹闹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好啊。这样真的很好。夏月这样想的时候,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人也像这样无声地感叹过。
“对不起夏月小姐,一不注意就让他们溜过来了……”樱头痛地说。
真是有五代火影的气势。就是要这样才管得住男孩子们吧?夏月忍笑点头。
“其实,我是想和夏月小姐请教……怎么才能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呢?”这一次,少女的声音少了明朗,多了几分迟疑和伤感。
“佐助吗?”夏月问。
“……是。”
“嗯……抱歉,我也不太清楚呢。”
果断的回答让对方有些沮丧。
“不过,我觉得樱已经做得很好了。”夏月啜一口茶水,“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做好你自己,这样就可以了。”
“是说……这样就可以得到佐助君的回应吗?”
“谁知道?不过,这是唯一一个不会让将来的自己后悔的做法。”她说,“做好你自己,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
在连接阳台和室内的门被再次打开前,夏月仰起脸,闭上眼睛,像是回忆着什么。
“樱,你知道吗?为了这一天,过去九年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做准备。”
“真是漫长的时间啊……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幸好……终归还是和当年发誓的那样,一步一步,终于抵达了终点。”
有人推开房门。
“夏月,你们结束了吗?进来吧。你才出院,小心着凉。”
夏月睁开眼睛。她回过头,如同尚未失明时那样,看着那个人,眼里唇角都是笑。
“好,这就来。”
晚些时候,阿斯玛和红也来了,还带来了新生儿,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中途还有其他人过来,轮番问候。一直到吃过晚饭,人们帮着把屋子清扫干净,道了晚安离开,热闹才算结束。
鼬关上门,却听到背后夏月轻声呼痛的“嘶”声。他心中一沉,紧张得用上了瞬身,过去只看见她跪坐在地板上,捂着手指呼痛。他确认四周没有别人,同时小心地把她抱在怀里,去察看她疑似受伤的手。
自己太松懈了。鼬懊恼。
“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夏月无奈,“鼬,你太紧张了。”
原来如此。他略松口气。但看着她淡淡的笑容,想到她白天被众人包围时的快乐,他的心情慢慢就落到了谷底。
他曾经非常喜爱夏月的笑容。乐观和坚强的象征,被他珍重地收藏于心底;宛如一点持续不断的温暖,使他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每每只要想到,就会感到一丝无言却真实的慰藉和快乐。
但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她从来不会真正拒绝他。她对他微笑,答应他的请求,接受他的所有做法,不论那是否会伤害她自己。她总是忽略她自己。也许她已经将这种忽略当作了一种习惯,但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鼬有了决断。
“夏月,不想笑的时候,不笑也没关系。”他心中酸楚,却说得坚定,“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如果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会强求。只要你真正快乐,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已经明白了。表面上,她和谁都相处得好,但其实她对谁都没有真正的信任。她独自守着宇智波被灭族的秘密,一边想找出最该负责的人,一边担忧他的结局,还想要佐助能无忧无虑地健康成长,同时还担心自己的行动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她顾虑太多,唯独把自己忘了。
他本该想到她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却只因为笃定她足够坚韧,就轻信了她伪装出的轻松和笑容。
夏月是真的很想要他活着回来,就像他自己期盼她和佐助过得好一样。他本该想到这一点。
她活得很累。对她来说,死亡说不定是一种解脱。但他还是固执地想让她活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她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可以真正随心所欲地生活。
他还是非常喜欢她,还是深爱着她。所以才希望她快乐,无论是否跟自己在一起。
“勉强……自己?”
听见他的话,夏月惊讶地抬起头。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世界,却还是准确地映照出了他的面容。
“对。夏月,不要再顾虑我了。”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总会想更靠近一些,也许亲吻,也许只是单纯地挨着她。但他忍住了。
“按照你真正的心意来就可以。”
夏月有些惊讶,继而是了悟,最后陷入了沉默。
“是吗……”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鼬,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过了好久,她才轻声说。
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他等着她的决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依然有些忐忑,像嫌犯等待最终的审判。
她却不再说话了。她摸索着,最后捧住他的脸,一点点地像在确定位置。
“夏月……?”
她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少年时代,他们曾有过这样的轻吻。青涩的年纪,亲吻也青涩而害羞,轻轻一碰就都不敢再动,好像在亲吻一朵雪花,太重的呼吸都不敢。
再后来是吉原,双方都是伪装过后的身份,怀着或许这就是诀别的心情亲吻对方。
然后是她将他从黑暗中唤醒的时候,她侧头避开他,他以为那是拒绝,后来才明白那是亡者的悲哀。
再就是现在。不再担忧未卜的命运,没有了生死之间的压力,这个吻有着青涩的开头,宛如直接从少年旧梦里承继过来,却又顺理成章地加深至下一个环节。
他恍惚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迷惘之中,她已经扑在他怀里,脸上的确没了笑,可也没有任何尖锐的冰冷。她只是露出很认真的神情,眼里有光,宛如重新看见了光明。
“我让你给我买玫瑰了。”夏月说。
“夏月?”有时候,他总疑惑自己是否有点迟钝,才无法跟上她的思路。
“刚才我是想找找看有没有音响。如果有的话,你可以给我唱歌。”
“……唱歌?”这好像是他从来没学过也没想过要学的事。他更迷惑。
“啊,还有,以后我不能自己看小说了,所以要念书,小说、诗歌、报纸,各种有趣的事情,都要念出来才行。”
念出来……谁来?
他心里怦然一动,甚至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和所理解的是否一回事,“夏月,你的意思难道是……”
“鼬,你真是个傻孩子。”
直到这时,她才粲然一笑。如鲜花瞬间开放;笑意扑面而来,活泼温暖,带着一丝狡黠,像阳光下吹过湖面的风。
这是少年时期的夏月,带着他记忆中的安宁气息。
她笑吟吟地说:“我在教你重新追我啊,前男友先生。”
“前、前男友?”他竟结巴了一下。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也很熟悉?来自回忆,来自过去,来自曾以为已然逝去永不可追的昨日旧梦,来自深藏心底的湖畔阳光、林中空地。
“当然,你不会以为我们一直没分手吧?分手快十年啦。”
她笑得更厉害。
“我不会再勉强自己了。但是,有一件事还是应该告诉你。”
“不管我勉强了自己多少事,有一件事,从来不需要勉强。”
“我爱你——这件事,从来都不需要勉强。”
她在笑。笑着笑着,忽然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最后抱着他,埋首他颈边,哭得不能自已。
“鼬,欢迎回家。”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拼命要完整地说出这些话,就像是憋了很久、准备了很久,无数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未来说出口。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啊。”
原来是这样。鼬闭上眼睛,终于恍然。
她的泪水连绵不尽,哽咽着,好像都要把他淹没了。让他想起那场无边无际、无论如何也下不完的大雨;他以为暴雨带来的是死亡和终结,却等到了希望和新生。
——他等到了夏月。
“夏月,久等了……”
他紧紧抱住她,咽下喉咙里那丝哑意。
“……我回来了。”
其实,最初的最初……
想要实现的心愿,只是说出这么简单的对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