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发现了鼬君的秘密。”我说。
“秘密?”他更加茫然了一点,还飞快扫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像在找寻秘密藏在哪里。
“每次修炼的时候,鼬君都会注意不要伤害到小动物。我注意到了,火球距离水面的距离——”
我伸手比划了一下。
“投掷手里剑时,也从来不会把飞鸟当成目标。还有,逃课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不想用小动物练手了吧?既然都学会所有的技巧了,再杀死兔子就很没有必要了。”
鼬像是在思考。而后,再一次地,他避开了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不愿意杀死兔子而逃课的人,是夏月同学才对吧。”他音色平稳,却略微避过了我的眼神,“我从来没有逃过课。”
“那是因为鼬君用了影分身之术吧……咦,鼬君,莫非你是在害羞吗?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而害羞?”
他无视了我的疑问。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他向来无视得理所当然。
我笑起来。这一回,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笑了。
“我还没有跟你说谢谢。”我说,“最开始,是鼬君提醒我的。”
枝江——那个女人,我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她送来的东西淬了毒/药,这是鼬发现的。如果不是他阻止了我,我会打开那些用心包裹的礼物,傻乎乎地徒手拿起衣物,或者傻乎乎地将蔬果留下,而且,还一定会自我辩解,说是因为我从不迁怒食物。
鼬想告诉警卫队,我拒绝了。我想看一看,枝江究竟会做到哪一步。
“原本,我们已经快要搬出族地居住了。”
“泷平,也就是我的父亲,他并没有宇智波的血脉。枝江才是传承姓氏的那个人。当年父亲也算是村里受人瞩目的精英忍者,枝江的父亲看好他,就将自己资质平平的女儿嫁给了他。”
“枝江只是遵循父母之命,并不是自己情愿的。所以,在泷平失去了手臂以后,她迫不及待地走掉了。”
“父亲没有宇智波的血脉。在枝江离开他之后,他应该搬出去的。留在族地里只会天天受人嘲笑。宇智波是多么重视血缘,又多么慕强鄙弱的家族,鼬君应该也很清楚。”
“他应该搬出去,可他没有。每一次我劝他搬出去的时候,他都不耐烦地说‘小鬼懂个屁’。”
我继续笑。有什么好笑的?想必是那个男人让自己过得如此可悲,这件事让人觉得很好笑吧。
“鼬君,”我认真地说,这一次轮到我认真过头了,“这个时候,你应该体贴地问我‘为什么’哦。”
我在发神经,我知道。
那孩子没有和我计较。
“为什么呢?”他说。
“为了我啊。鼬君知道吗,像他那样因为执行任务而受伤致残的人,不仅可以在村里领取一份补贴,还能另外在族里领一份。再加上我念忍校申请的补助,加起来也差不多能维持家里的开销了。”
“他死皮赖脸地留在族里,就是为了多拿那份补贴。换成谁都要嘲笑他,都要看他不顺眼啊,是不是?”
“我一点都不感动。都是偷懒的借口而已。如果真的为了我好,就该搬出去,戒掉酒精,找一份工作,靠自己的劳动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件事,我也告诉过他很多次了。”
“然后……”
“然后,他就死啦。”
我抬头时望见飞鸟,它们成群结队地飞过去,鸣叫声惹人发笑。很好笑。
“没什么好伤心的。除了哭哭啼啼、喝酒抱怨,他什么都不会。所谓的‘为了女儿甘受侮辱’也只是他自己的臆想。他只是没有振作起来重新负起责任的勇气而已。我都明白的。”
妖狐袭村的那一天夜里,死了很多人。很多比他好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家人一定都很伤心。好人的逝去才让人伤心不是吗。
“所以……”
“夏月同学。”
鼬凝视着我。他的目光像最宁静的夜晚,无声又饱含某种力量;不必看见,只需要感觉就能了解。
“那就是写轮眼啊。”他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啊,这个。就是在枝江找我的那一天。”
我使劲眨了一下眼,抹去脸上的水渍,对他微笑。
“所以,冲着这个,族里也不会让我搬出去了。要是枝江知道这一点,会后悔死吧?”我故作轻松地说,“超级天才被我反超,鼬君可要小心了。”
鼬默然。
“夏月同学,请诚实地告诉我,是有人威胁你了吗?谁为了这双眼睛在威胁你,不准你搬出去?”他的声音里蕴含着一种极为严肃的情绪,即便是对鼬而言,也是相当地郑重其事。
“是父亲吗?”
他所说的父亲自然是指宇智波富岳,也正是宇智波族长本人。
“不,没有。是我自己觉得没有再搬出去的理由了。”我果断地否定了他的猜测。
“这样吗。”他不置可否,不说信也不说不信。那冷淡的神色让人确信,他是一个只会相信自己判断的人。
鼬就是那样的人,永远只相信自己的看法。偶尔会让人头疼的固执。
“鼬君,有一件事还没有跟你说。”
眼球上缠绕的力量褪去,让血红的视野也褪去。我再次以正常人的视野看待世界;天空和湖水和森林,还有那孩子漆黑的眼睛和冷凝的神色,所有的色彩都分外明澈,像是被泪水反复擦洗。
“恭喜毕业,超级天才。”我说。
而我,也将正式从童年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