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直面死亡,尽管只是一只兔子。
那只可怜的兔子被刺穿心脏,又被斩下头颅;它坠落在地时后腿还在抽搐,那颗小小的头颅滚动着,来到我的脚边,拖出长长的血痕,最后面向我,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我。
我也看着它。
周围的同学没有一个被这场面吓到。他们依旧大声回答着老师的问题,跃跃欲试,欢喜地想成为第一个亲手杀死兔子的人。
孩童的声音那么尖,那么高,那么吵;它们包围着我,和窗外飘来的花香一起,和晒进来的金色阳光一起。
和空气中的血腥味一起。
“……夏月,夏月同学?轮到你了哦。”
台上的老师在笑,周围的同学在笑。他们都那么年轻,甚至那么年幼。窗外的风景那么好。我眼中的世界那么好。但兔子冷冷地盯着我,好像一个死去的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的血脉的确赋予了我们红色的双眼,而后来那个血色的夜晚里,也的确会有很多双眼血红的人死去。血红的眼睛瞪着血红的世界,就像那天的兔子。
兔子的生命,可以和人类相比吗?
兔子的死亡,和人类的死亡是同等的重量吗?
我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刻,我的确领悟到了死亡的真相。
“夏月同学,夏月同学……宇智波夏月同学!”
死亡是世界上最大的恐怖。杀死别的生命需要忍受这样的恐怖。而杀死一个同类的生命,也许要先亲手扼杀自己的人性,才能做到毫不犹豫。
如果一只兔子的死亡都如此血腥,那么一个人的死亡是怎样的,一群人的死亡是怎样的,而战争又是怎样的?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夏月同学!”
天气很好,风景很好,学校里的热闹看上去也很好。老师亲切,同学活泼。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对。
那么,不对的就只有我了。
第三次战争结束的那一年,在入学两周后,有一个叫宇智波夏月的小鬼,因为晕倒而被送进木叶医院。她被一同上课的同学大肆嘲笑,说她懦弱无能;任课的老师叹气连连,惋惜地说也许这孩子并不适合成为忍者。
当她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还并不知道学校里那些嘲笑和惋惜,但她已经有所预料。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绿叶和阳光,预料到了同学的嘲笑,也预料到了一个忍者的未来。她想了很久,并且平静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大人。
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是,也是在那一天,她会认识一个人。那个人是她的同族。他们共享一个姓氏,但从血脉上来算,他们并不比路边的陌生人更多一丝亲近。
那个人叫宇智波鼬,他们同岁,并且在同一天入院。只不过,她是被区区一只死掉的兔子吓进了医院,而他却是从真正的战场归来。
这么一比较,她真是太逊了。宇智波夏月真是太逊了。
我真是太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