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第一次见到薛乔, 是在一个下雨天。
七月的苏城, 闷热,多雨。
下了飞机,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刚下了场雨, 地面湿润,他没撑伞, 任由细微的小雨落在衬衫上。
甫一开机,便收到了小姑娘发来的微信。
一连发了十几条,都是关心他是否安全抵达机场。
萧珩低头看了眼腕表,飞机遇到气流,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子,晚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这人素来不爱发信息, 嫌弃麻烦,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手机很快便被接起,“你下了飞机了呀?”
小姑娘的声音软糯清甜, 带着些许怯生生的羞涩,虽然没见过她, 只听到她的声音, 似乎就能简单勾勒出她的形象。
他轻轻应了声,笑着跟她解释, “抱歉,飞机晚点。等很久了吗?”
小姑娘没回应,他等了半晌, 才听到她低低嗯了声。
应声后,很快,她又小小声添了句,“……也没等很久其实。”
他微微一怔,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是怎样的模样,小姑娘还挺傲娇。
他轻笑一声,也没拆穿她的小心思。
他问她,“苏城大学对么?”
“嗯。你到了可以直接过来北门,北门的建筑风格很特别,非常容易辨认。”像是怕他找不着,她还发了个定位给他。
“好,我知道了。”他嗓音略微低哑,“等我。”
苏城大学不难找,唯一一个坐落在城市中心的综合性大学,仿古的建筑风格,还曾经入选过最美校园前十。
小姑娘发过照片给他,大多数是风景照,知道他爱摄影,时不时地问他意见。
路上,萧珩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张照片。
原以为又是她拍的风景照。
点开才发现,是她的自拍照,说是自拍照,模模糊糊的影子看不清长相,头顶撑着把樱花粉的雨伞,因为穿着裙子,纤细修长的美腿暴露在镜头下,瞧上去格外勾人。
他怔愕了片刻,不及细想,她又发了条微信;【看到小花伞了吗?我在这个位置。】
他:【嗯。】
他:【这是你么?】
她:【……对。】
她:【不过,你见到我了,不许吓一跳呀。】
他忍俊不禁。
她:【……那就这样。】
说完,他再发信息给她,她也不再回应,不知是羞涩或是什么。
但他猜测,大概率是羞涩。
十九岁的小姑娘,家教甚严,平时又内向封闭,喜欢将自己困囿在一方小天地里自娱自乐,此刻,一时兴起,却做着及其大胆的事情。
其实,头脑一热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他大概是昏了头,才会在劫后余生的第一时间没选择回z城,反而直接飞到这里。
前来接机的同窗将车钥匙塞给他,笑得揶揄,“什么情况你?放下一票工作跑来小小的苏城,想当初,温大美女都没这待遇。”
他嘴角浅笑,忽略同窗的打趣。
“谁呀?”
“没谁。”
他接过车钥匙,上了车,冲同窗挥手道别。
同窗笑道:“你就装吧。”
当初想什么来着。
仔细想想,和跟温婉在一起时完全不同,大概就是基于原始本能,不暇思索,毫无逻辑。
他读的法律,最讲究逻辑,忠于严谨,偏偏因为一个未曾蒙面的小丫头,失了分寸。
车子停在苏城大学门口时,萧珩莫名紧张起来。
恰逢周末,北门靠近地铁站,学生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停好车,放眼望去,几乎第一眼,便认出了她。
小姑娘撑着一把樱花粉的雨伞,踮起脚尖,翘首以待。
雨伞遮住了她泰半张脸颊,像是有所感应,小姑娘忽而转身,烟雨蒙蒙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
恰似这七月的江南烟雨,透着数不尽的迷离,带着三分淡淡的哀愁,徐徐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一时间挪不动脚步,只是隔着细雨静静凝视着她。
她也在同时怔怔地望着他。
尔后,她像是误入森林的小兔子,心慌意乱地垂下头,白净的小脸上顿时染了几抹嫣红。
后来,他笑着问她,“当初你怎么认出我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她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声音低如蚊蚋,羞得不行,“就是觉得,第一眼就是那种感觉了。”
他故意戏弄她,“哪种感觉?”
她却不肯再说。
其实,他也想对她说,他何尝不是呢?
一眼万年。
有的人,明明只见过一面,却像是认识了许久,令人心神动荡,心驰神往。
再次见到她,是十一佳节。
即便工作繁忙,想念她心跨越了一切,机票买不到,索性就连夜开车过来。
经历了国庆特产——豪华版大堵车,第二天傍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她这里。
依旧是相约北门。
只不过,这回她的拘谨少了些,虽然还是安安静静的,动不动就脸红,至少不会跟上回一样,全程沉默得像个可爱的小哑巴。
得知他开车过来,她惊讶的睁大杏眸,“那你不辛苦吗?”
“不辛苦。”
“真的吗?”她明显不信。
他笑看着她,“为什么这种表情?”
她脸上一红,半晌,才忽闪着一双乌黑勾人的眼睛,低声回他,“因为你刚才看电影时,睡着了呀。”
他愣了愣,她不好意思地说,“这种文艺片是不是挺无聊的?我舍友都不喜欢看这些。比起这种慢节奏又文青的片子,她们更喜欢漫威的爆米花。只有我跟她们格格不入,仿如另类。”
他不及回复,她又道:“你以后不喜欢这种片子可以不必迁就我的,真的。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不勉强。”
“嗯?”
他莞尔,“我很喜欢。”
他刚说完,立即察觉到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
绯红的脸颊,水润犹如含情的眸子,略微的忧愁,令他怜惜的不得了,他忍不住就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
她僵住了,傻傻地盯着他。
当时,他想,若不是怕吓到她,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后来的日子,隔三差五地相聚,心照不宣地情动,以及那层薄如蝉翼未曾戳破的窗户纸。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相处着。
像是一种甜蜜的折磨,每每到相聚的日子,便格外磨人。
转眼间,到了第二年的入夏。
小姑娘满二十周岁,生日的前一天,他从欧洲出差回来,没敢耽搁,到了z城国际机场,甚至来不及回家,直接买了飞往苏城的机票。
跟她相识的第一个生日,当时他想,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下了飞机,他特地去花店挑了花束,生日礼物倒是在欧洲时就挑好,一条星空项链,吊坠是她的守护星,一旁镶满了碎钻,精致又来好笑,跟温婉恋爱时,总是太过随意,嫌弃麻烦,从不光顾花店,各种节日更是从来不记得,除非她刻意提醒。
现下想来,不是不记得,也不是不愿意纪念。
只不过是没那么在意,所以潜意识里便忽略掉一切。
生日当天,她带着他去了苏城远郊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