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熄灯的瞬间,元迟紧张的跑到厕所外面,幸好白汀很快给他开了厕所门。
“屋子里太黑了,呵呵。”
“十分钟,”白汀很轻的拍着元迟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背,“时间太长会感冒,都光着呢。”
元迟噗的笑着松开紧扣的手腕,又在背上狠狠地留下一拳,“哈哈,你真的是聊天终结者啊,我们快进去吧,高三狗是连病都生不起的。”
“哦。”
已经快燃尽的烟头丢进马桶的下水道,随着抽水的声音消失,消失的还有短暂肢体接触之后的心悸。
元迟顺手从厕所的架子上扯下唯一的一条毛巾,在水龙头下浸湿又拧干,“你这毛巾是不是有点发馊了?摸起来手感有点奇怪,味道也不太好,明天帮你买条新的吧。”
“那就不要用了。”白汀似乎有点生气了,特别使劲的一把夺过半干不干的毛巾,丢给元迟一把手电筒。
这是什么傲娇体质,一句话的功夫就翻书一般的变脸。
臭石头还蛮贴心的,元迟拨开手电筒,泛黄的光线投在天花板上,只有小小的一簇,借着这一小簇光亮,坐回他自己那一块光床板,一开一关的拨弄手电筒开关,“你高考准备考哪所大学?”
厕所的水声停了,白汀没回答,可是元迟知道他肯定听清了。
“我总觉得你有很多心事,都藏在心里,不愿意和人交流,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很愿意听。”天花板的光束一明一灭,元迟鼓足勇气朝白汀迈出一步。
“进去洗澡吧,不早了。”白汀的手在元迟的头发上揉了揉,“你睡我的床,我睡床板,不然我明天就和老师要求调换宿舍。”
“你……好!有床睡我当然乐意啦,还要谢谢你呢。”元迟握着手电筒冲进厕所,从里面扔出来的那条牛仔裤,不偏不倚的正好搭在白汀头上。
“睡着了吗?”
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元迟盯着那道上铺床板的缝隙,手电筒的光束从自己的手里投射到对面的墙上,白汀蓬松的后脑勺就清晰的映在那儿,微微动了一下。
元迟:“没睡着的话,要不要来玩个游戏?”
对铺的床板随着白汀的转身发出惹人生厌的嘎吱声,原本冲着墙的他换了个姿势,舒展的躺平在光堂堂的那几块还算平整的床板上,一对眼眸深邃。
“交换秘密。我先来~”元迟侧过身子,头枕在手臂里,“我不喜欢我爸,从我记事开始,他基本没在家陪过我,有时候我觉得与其说是父子,我更像是他从路上捡来寄养在家里的野狗,或者野猫,有空有兴致的时候,就逗逗我,好让我给他表演翻跟头,双腿站立之类的杂耍来换取食物和关注。”
白汀:“你还有你哥。”
“你认识我哥?他是不是找过你了?”元迟的笑很勉强,回想着白汀对自己的若即若离,他似乎顿悟了什么,如果他哥找过白汀,一切就变得很容易理解。从头到尾也许不过又是一个“怕又敬”的陈腔旧调,那些元迟自以为是的微弱信号,就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还是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连元迟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太过卑微,眼底不觉泛起一层不明不白的水雾,“比如为什么要我离你远一点……”
原本在嘈杂的信号源里捕捉到的求救信号,已经有好久未再接收到。
“我也让你很讨厌了吧?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如果我哥真的找过你了,我和你道歉,是我给你带来困扰了,以后我尽量和你保持距离,下次见到我哥,会和他解释清楚的。白汀是个好同志,他并没有欺负我,相反,一直很包容我。”
“从小就不愿意外人靠我太近,在遇到你之前,我哥是唯一触碰过我身体的人。很可笑吧,就在刚刚,阳台上,我竟然主动贴在你的背后,很想就这么抱着,一直,至于为什么,我也还没想明白。明明除了一层皮,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靠上去太不柔软,可是你的背更让我觉得踏实安全,这份感觉超出我哥给我的。”
白汀沉默着,就像被钉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元迟有些气馁了,热切的关怀就这么落了空,撤回目光又回到头顶正上方那几块搭接不上的床板缝隙,嘴角微勾,不过是往下的。
“你是不是睡着了?呵呵,都不说话,肯定睡着了。你这样很没礼貌吧,听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秘密,不给回应就算了,竟然能睡着……”
“也好,就当是自言自语了。明天醒过来,你继续保持和今天一样就行,不过,那些让我离你远一点的话,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往他哥的手机里发了最后一条微信。
合上眼眸,滑落的液体很快融进枕头里,泪湿了一大片。
低头揪起身上的那件卡其色卷边T恤,粗劣的洗衣粉味道充斥着元迟的嗅觉。
想起刚刚抵在厕所门背后,和白汀讨衣服穿,白汀从柜子里翻出这件T恤递给他时略显慌神,避之不及的模样,元迟又嗤笑一声。
有一捧暖流,从心底漾开,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被满满的充实了。
“晚安,哥,还有臭石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