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皎洁华光淡淡洒过屋瓦的每一条边沿，虫豸悄悄自顽强生出的三两处杂草间游曳出来，于阴影里发出微不可查的沙沙脆响。

这本该是个静谧的夜晚。

“——！”

一柄剑从远处飞掠而来，叫短刀刀口一格，“咯锵”一声深深钉进了屋瓦的缝隙；黑衣人鼻息粗重，冷汗涔涔，半点不敢在原地停留，转过身立即往远处继续奔逃——在他身后不过四道房梁，蔡居诚正把长长的剑刃自面前已死之人的胸膛中抽出来，随手挽一个花，把尸体和剑身上潺潺淌下的血液毫不留情地抛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兵刃震颤着跃出犬牙交错的缝隙，化作雪亮残影绕在主人周身上下飞旋；青年抬起头，沉黑双眸一转，便又有两条细长剑光自他身后电射而出，循着剑尖的指向，直奔那条将要消失在屋檐之下的漏网之鱼。

“嗡————！”

剑刃的寒光几乎瞬息间就照透了藏在蒙面下的那双眼。刺客来不及再做出什么规避的动作，只得叫身后两柄追命的利器逼着，向下坠进无光的窄巷里。

“……嗯？”

蔡居诚微微歪了歪头，半掩在阴影里的脸上显出了一点点疑惑的神色：虽然清脆的破碎与碰撞声不时就会响起，可附着在剑上的气息并没有向它的主人传达出命中肉体的触感，哪怕他主动扩大了探知范围，也没能立刻寻到那个应当陷入了绝境的目标。

……难道真被逃掉了？就这么一错眼的功夫？

丢了猎物的双剑重新跃上半空；青年不再磨蹭，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屋檐边，低头将那巷子迅速地左右打量了一番——可惜的是，除了破罐、碎瓦、烂席与横流的污水，他连半个人影都难以找见。

“……”

蔡居诚沉默地咬住牙关，眉宇间因懊丧而浮出一层浅薄的戾气。他脚尖微踮，轻轻落在散发着些许异味的巷道里，沉着脸向他推测的、最有可能逃跑和躲藏的那个方向走去。

三步。

二步。

……一步。

细碎虫鸣歇止了。刹那的死寂中，一缕气息吹过他耳边，好似恶魂伏在他背上朝他窃窃：

“……你不是蔡居诚……”

“！！！”

蔡居诚用好像要把脖子扭断的力气猛地回过头，几乎要脱眶的眼球上爬满了骇人的狰狞；下一刻，他的世界骤然暗了下来。

“——哗啦！”

物体摔碎的脆响炸成一片，如山堆积的废碗破缸雨点般砸下来，仿佛要把这一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都碾成一滩滩血肉模糊的肉酱；呛人尘灰自原地高高腾起，接着，一个人影冲破了笼罩在巷道里的烟尘，以单手触地的姿势伏着身子，颇为狼狈地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