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选侍近来忧思多梦，心中也常常浮起淡淡不安。

“崔姐姐。”

崔选侍在宫中认的妹妹小樱快步小跑过来，难为她身子肥壮，步伐却十分的轻盈。她回转过头，看了看小樱脸上颤巍巍的肉。

“怎么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言语间还带着一丝责怪。崔选侍就是这样，越受主子重用，对下派头越大。小樱却仿佛对崔选侍的挑剔视若无睹。

“崔姐姐，我方才看见赵三小姐往隔壁韦婕妤那里去了。”

赵惜柔不喜韦婕妤在这宫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崔选侍略一挑眉，刚想绽出个笑，却有想起来是皇后孝期，那将笑不笑的样子简直滑稽极了。

“知道了。”

她佯装寡淡的说。

这九重宫阙之中，最不缺的便是有心人。赵如意这不算隐秘的行事落入人眼中，掀起风波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只是她终归不是宫中妃嫔，又非正经女官，所以即使有人像借此事做什么发挥，倒也还有限。

不过崔选侍照例是会与赵惜柔提及此事的，她一向视赵如意为劲敌，碰上这种好事，不添油加醋一番，不是崔选侍的品格。赵如意亦是料到崔选侍会借此生事，却未料到赵惜柔并未因此找她。甚至，她已经良久不见赵惜柔了。

这段日子十分无聊，皇后过世之后，宫中的妃嫔如今只需要在每月十五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赵惜柔一向与寿康宫关系寡淡，她又常常自诩出身好，资历深，自从和韦婕妤翻脸之后，平时也少和别的妃嫔来往。

日子寂寂。

春日里，赵如意摘了花打算做蒸糕，忽然有宫女过来吩咐说赵婕妤有请，摘花的手顿了顿，她的手素白纤细，掌心一点茧子也无，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双长于乡野的手。这是陈嫲嫲悉心照料的结果，如今那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在这水火中艰难的活。

屋子中依旧满室芳香，赵婕妤一向非龙涎香不用，非上等绸缎不穿，自幼在富贵窝中浸淫的人感受不到棉麻的好处。赵如意如今礼节娴熟，加上她一向性情稳重，所以即使姐妹之间已生嫌隙，但赵惜柔仍在某些方面对她抱以欣赏。

“姐姐。”

“坐。”

赵惜柔颇是亲和。

脸上的笑影像是没有断过，赵如意择了个离赵惜柔最近的地方坐下，有宫女走过来端茶递水的，那一瞬间若是不妨，真以为自己成了玉英宫的主人，和眼前这位天子妃嫔平起平坐。

“前天家里递了信过来，母亲已经和父亲商量过了，打算把渊弟记在母亲名下，日后也是嫡出，更好议亲。”

赵渊与赵如意一母同胞，虽说多年未见，但到底血浓于水。赵如意虽是个冷淡人，听到这话也难免指尖一跳，她笑了笑，说：

“其实记名不记名的，都不妨碍渊弟孝敬母亲。”

赵如意虚让了一下，赵惜柔听了这话却有点不喜，却又想到崔选侍的话，心想，她确实是有些不知感激的。于是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不自然起来。赵如意未把她情绪看漏，却仍旧只是喝茶，并不说话。

“这些日子我也忙，没空见你，在宫中的生活可还习惯吗？”

“有姐姐照拂，宫里的宫女内监都对我客气，还算不错。”

“这就好，之前还担心你在乡间住的久了会有不惯，如今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这是姐姐体恤妹妹的缘故。”

赵惜柔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些。

“今天叫你过来是有正经事与你说。皇上身边的云侍卫是襄远侯府旁支，最是文武双全的一个人。因前两年落下了病，一直未能娶妻。皇上看重云侍卫，自然也关心他的亲事，你从前跟我说你不想嫁人，这话我都记在心里。”

她一面说，一面淡淡看了赵如意一眼。

“我知道你的心志，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嫁人。只是……”

赵惜柔假意拭泪，佯作哽咽的说：

“只是太妃娘娘赐婚，我也说不得什么。”

赵如意眯眯眼睛。

韦婕妤的话语似乎又在她耳边回响起来，赵如意心神俱震。

***

静安宫。

殿里的紫金炉吐出瑞脑的香气，晌午的阳光最烈，淑妃咬了一口无花果子，觉得甜了嗓子，连忙喝了口茶润润喉。何太妃有午睡的习惯，约莫是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随着珍珠相碰的声音响起，淑妃知道，这是何太妃来了。

淑妃的脸上难掩喜悦，伶伶俐俐地恭请太妃娘娘安，太妃娘娘却依旧八风不动，稳稳当当地让宫人给她搀扶到那个最中央的位置。她看着淑妃，含笑道：

“今儿的打扮显年轻。”

淑妃立刻笑靥如花。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至于是否详实，就不清楚了。

“那位云侍卫，说起来也是与我家沾亲带故的，这些年一直不能成婚，谁见了都替他着急，如今终生大事了了，怎么能让人不欢喜。”

何太妃却只是笑笑。

“小厨房做的稣酪不错，你也尝尝。”

“是。”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