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容,如今六宫中唯一有子妃嫔,出身虽低,但前有天子宠爱,后有皇子为傍,又得何太妃喜欢,在宫中一直活得风光。
太后并未多瞧何太妃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你还是这样,别吓着人家孩子。”
何太妃左眼蓦地一跳。
“可见这孩子得太后娘娘的眼缘。”
“何淑容当时不也得你眼缘吗?这孩子得哀家眼缘,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太后不咸不淡地驳了何太妃的话。
何太妃讪讪一笑,摆摆手说:
“既然这孩子得了太后娘娘的眼缘,这事也就不便审了。”
事有此峰回路转,莫说赵婕妤,就连始作俑者淑妃都始料未及。
***
拂云宫里,鹅梨帐中香的气味渐浓。沉香的气味氤氲低回,何淑容一袭雪色衣裙,对枕在她膝上的天子轻轻念:
“晓来闲处想君怜,红罗帐、金鸭冷沉烟。”
虽然出身寒微,何淑容却自有其才华所在。天子皱皱眉,何淑容生来谨慎,自然也就不敢念了。
“不妨,你念你的就是。”
像是知道何淑容心中所想一般,赵钦温声提醒她。
“是。”
念完这个,又念: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赵钦蓦地睁开眼睛。
“你说诗里的那个人,最终有没有等到他的情人。”
“应当是有的吧,您瞧,这诗的后头说道,一如不见,如三月兮。”
何淑容的声音是温柔的,带有一丝不那么讨人厌的恭敬,赵钦微微一笑,从她的膝上坐了起来。
“您不再歇一会儿吗?我瞧您这些日子都瘦了。”
何淑容蹙着眉,神情很是心疼。
“下午还有事要议。”
何淑容知道他说的是朝中事,于是干脆缄默起来,想了想,又怕自己过于沉默,像是怠慢了他,得罪了他似的,于是说:
“妾做了一道山楂羹,您要不要尝一尝。”
“好。”
小皇子这时候醒了,他才一岁,说话走路都不是很利索,但认父母,因为知道父亲在此,于是吵着嚷着要来见父皇。
赵钦见到小皇子,脸上闪过一丝柔和的光晕。何淑容将这光晕细细捕捉,小心珍藏。
“抱。”
小皇子看见父皇,含含糊糊地说到。
赵钦宠爱这个长子,于是从奶嬷嬷手上接过这个孩子,把他哄的咯咯笑。那一瞬间,何淑容竟有一种平凡而温暖的错觉。
好在何淑容为人十分自持,很快调整好心态往宫中的小厨房去了。
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却在此时匆匆忙忙地过来,她不喜欢何淑容,不明白这个出身卑贱的女子何德何能可以诞下皇长子。她一面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一面脸色哀戚地跪在地上,对天子哭道:
“皇上,娘娘不好了。”
赵钦抱着小皇子晃来晃去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人生就是这样,除了生离,就是死别。
心里突然说不出什么样的滋味。小皇子的奶嬷嬷此时立刻将小皇子接到怀中,何淑容沉默。
“朕去瞧瞧。”
不知是给那位掌事嬷嬷一个答复,还是给何淑容一个交代。
拂云宫又再次寂静下来。
***
何太妃转转眼珠,知道此事不成,于是也就懒得攀扯了。她示意淑妃别在说话,只是对太后说:
“只是到底要看看那京巴才是,若是皇后娘娘的爱犬,应当给娘娘送回去。”
太后听了,只是淡淡嗯一声,又问赵如意:
“那只京巴在哪儿?”
赵如意不明白太后娘娘缘何会帮她,但她从来没有不必要的矜持,打蛇随棍上,利利索索地道:
“在民女屋里。今天早上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受了伤。还好宫里有位宫女极通兽医道,如今已经救回来了,就在我宫里养着。”
她的声音并不清脆,也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但不知道为什么,淑妃却在那声音里,读出了一种叫做危险的东西。
那种,仿佛会有人来撼动我地位的,岌岌可危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