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柳维发起了高烧。
他浑身滚烫,脑子里像是有一只大手在不停的搅拌,身上到处都疼,偏偏醒不过来。
柳维没有意识的哭了,他不停的流泪,身体蜷成球状,双臂环着自己。
落木公子被柳维的哭声吵醒,他碰了碰柳维的额头,发现柳维发烧了。
落木公子想把被子从柳维身上扯下来,柳维人不清醒,被子却握的很紧。
落木公子使了个巧劲,才把被子扯下。
柳维整个脑子都是昏的,被子被人扯走后,他伸出手抓了几把,然后颓废的放弃了。
落木公子找了条毛巾,沾着酒精给柳维散热消毒。
酒精沾在伤口上,伤口萎缩震颤的痛疼感唤醒了柳维的神志。
柳维强睁开眼睛看落木公子,泪水从他眼角往下流,他痛苦狼狈又可怜。
落木公子伸出手擦了擦柳维的眼角,语气不熟练的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
柳维就这样睁着眼睛看落木公子,生理性的疼痛让他泪水不停的流,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哽咽。
柳维脑子不清醒的想:好疼啊,我好想家,我想有人抱抱我,于是他含糊的对着落木公子说:“抱我。”
落木公子第一次没有听清,接着柳维反复说了好几次。
落木公子涂抹酒精的动作顿住了,他站直身体看着柳维。
“不答应任何请求,”落木公子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这是杀手的第一课。”
落木公子一直执行的很好,他只做自己想做之事,不受任何规则约束。
他想救柳维便救了,想带柳维来小屋就带他来了,给他洗澡、治伤、降烧都只是他想做罢了,但柳维让他抱抱他,柳维在求他。
落木公子定定的站着,没有情绪的眼睛聚焦在柳维的脸上。
他哭得好厉害,外面的人都这么喜欢哭吗?组织里的人从来不哭。
他求我抱他,银七就是死在了铜一的怀里,他想杀我吗?
落木公子把手放到了裤腰上的匕首处,警惕的看着柳维。
柳维烧的迷迷糊糊,混沌的脑子并不能准确解析落木公子的动作,他虚弱的、小声的祈求道:“抱抱我。”
落木公子的手从匕首上滑下,他僵持在原地了。
柳维一直没等到落木公子的回应,他难过的放下了手,抱住了自己。
落木公子感到了轻松,他俯下身想继续给柳维擦酒精,但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柳维脸上的泪痕处。
落木公子手一紧,然后他坐上了床,把柳维抱进了怀里。
然后他的眼睛里闪过是极难得的无奈与宠溺,他很轻很浅的笑了一下。
宠溺、无奈、笑容在落木公子脸上只是昙花一现,在被发现之前就消失了,但那片刻的温情久久的留在了房间里。
第二天柳维的烧就退了,发过烧后,柳维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感觉活过来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的伤口被仔细的包扎好了。
柳维对昨晚的记忆非常模糊,他只记得落木公子照顾了他一夜,落木公子手掌的温度让他觉得安心。
柳维试着站起身,脚掌上被挤破的水泡还没长好,痛得他又坐下了。
行动不了,柳维便观察起了屋子的情况。
因为门窗紧闭,屋子里有些昏暗,家具都是有些年头了的,漆掉得七七八八,还有些抹不掉的污渍在上面。
污渍是暗红色的,柳维猜测那是血渍。
屋子里的角落里有些灰尘,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并不常来。
屋子里的家具也少,只有一张桌子,两条凳子,还有一个小衣柜,简单朴素没有生活气息。
这件屋子唯一的亮色便是床上的被子了,被子的颜色是鲜活的绿色,很亮眼,。
绿色的被子与屋子摆设格格不入,但又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屋子太寂寞了,所以需要一条绿被子。
柳维还在打量屋子,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你醒了。”
柳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然后努力站起,对着声音的主人说:“感谢您救我一命,我是柳维。”
落木公子的眼睛是褐色的,眼神锐利但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就这样看着柳维。
柳维勉强勾起一个笑容说:“请问您是?”
落木公子没有说话,他的代号是金五,但他不喜欢,所以他没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落木公子用一种毫不相关、也毫不在乎的语气说。
柳维感到有些悲伤,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那我能叫你不尽吗?”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不尽。
落木公子语气敷衍的答道:“可以。”好似名字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尽管知道这一点,但柳维还是高兴的露出了笑容,“不尽两个字取自一句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落木公子不懂这句话,他近乎岩石般坚硬的说:“我不识字。”
读书贵,确实很多人家读不起书,柳维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