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游恍惚一瞬,回想起幼年离家来到万花谷、没过几年又收到父亲去世的消息。
他定了定神:“我父亲便是在那年去世。”
“不过恐怕,这里的大唐,没有我存在过吧。”谢游又道。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往上数三百余年,并没有我熟悉的一切。若是说万花谷避世不被外人所知,但像华山纯阳宫、千岛湖长歌门等却也没有史册记载,却是说不过去了。”
“更别说长歌门前身相知山庄的建立者大盐商杨子敬同样寻不到其人、天策府统领李承恩也湮没无名……”谢游一一举证,最后神色复杂地说出师父的名字,“……我恩师孙思邈,现在还在大唐好好活着呢。”
苏梦枕原本还在思考有没有听说过谢游说的那些人名与地名,最后提到的孙思邈,直接让他脑中空白一瞬。
若谢游所说是真,那孙思邈……岂不是两百多岁了吗?!
谢游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干脆道:“对,你想得没错。”
“而且当年我入师父门下,是因为母亲临终前给师父去了信……”谢游怅然怀念道。
“令堂是……?”苏梦枕下意识问道。
“家母复姓独孤,为梁王之后。”
“梁王……”苏梦枕略略思索一下,突然想到一个人,“独孤信?!”
独孤信,西魏、北周时期的名将,姿仪俊美、骁勇善战,不过最出名还是因为他的三个女儿。独孤信的长女嫁给了北周明帝、四女为唐高祖李渊生母、七女则是大名鼎鼎的隋朝独孤皇后。唐朝建立后,他凭着四女儿的身份,被追封为梁王。
“访梦你可真是……”苏梦枕看了他一眼,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谢游难得有些赧然:“原本师父已经有裴元师兄、阿麻吕师兄两位弟子,已不打算再收徒……我不过借着长辈荫庇,才能拜在师父门下罢了。”
苏梦枕好笑道:“访梦的医术,怕是也不输孙先生了。”
谢游尴尬道:“还差得远呢……这次你的药引,还是师父给我想出来的办法,不然……”
他后面还嘀咕了什么,含糊得很,苏梦枕没听清,注意力全在那句“师父给我想出来的办法上”。
“孙先生……如今还在世?”他声音缥缈。
谢游看了他一眼,突然恍然:“噢,我忘了和你说了!我有办法把大唐的亲友带到这里来,之前你遇到的几位,他们都是大唐人
。”
苏梦枕:“……”
他复杂道:“访梦当真奇人。”
谢游笑了一下,问道:“你想不想去大唐看一看?”
大唐……
苏梦枕细细品着这两个字,呼吸都略略急促起来。
他望向谢游:“你有办法?”
“现在有了。”谢游神色轻快,提到故乡时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苏梦枕默然,还是摇了摇头。
“心向往之,但……”
谢游笑道:“急什么,也没让你现在就去!我还不知道你?你现在还放不下金风细雨楼和大宋,身体也没大好。什么时候你能放心,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大唐看看。放心,在那之前,我就在你身边。”
苏梦枕心中微动,看向身旁谢游俊美无俦的面容,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把脸转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他自然也没看见,谢游的脸上也微微爬上绯红。
谢游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两颊变烫了,他悄悄深吸几口气,过快的心跳总算安分了点儿。
“好了,”谢游努力维持着声线平稳,“今天还没有扎针。”
苏梦枕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有些纳闷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谢游镇定自若:“房间里有点热,我天生惧热。”
现在已是三、四月之交,但因为苏梦枕体虚的缘故,房间里还烧着银骨炭。对于常人来说,可能确实有些热了。
苏梦枕没有多想,只是道:“左右没有外人,你把外袍脱了吧,等会儿走的时候再穿上。”
谢游依言解了外袍,放到衣架上。
他穿得多、或者说万花弟子穿得都多,所以把最外面的墨衫脱了,也不算失礼,毕竟里面还有好几层暗纹白衣呢。
苏梦枕像以往一样趴到了床上,却闻到谢游身上的药草味比平时浓了些。
“你抽烟草了?”苏梦枕问道。
“嗯?没有啊?”谢游抬手闻了闻自己,郁闷道,“我身上有味道?”
“比昨日浓了些。”苏梦枕随口道。
谢游便挺直了腰背,离苏梦枕远了点。
“现在呢?”
苏梦枕半阖着眼,略有些慵懒:“差不多,而且这个味道……不难闻。”
谢游看他挺舒服的样子,施完针之后干脆帮他松了松肩颈。
从皮到骨,虽然有些痛,但是爽快的感觉更舒服。
谢游愤愤想道:安神的草药,要是难闻,还能安神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