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羲和醒来的时候宿醉未消，梦境与现实的距离只在突然一拍的落空，但是迷迷糊糊也分不清两者的差距。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毯上，正如王羲和幻想过的无数个长大以后的生活，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在叫人沦陷的柔软大床上挣扎一会儿，然后再磨蹭着开始缓慢的生活。

他眯着眼睛抱着被子滚了两圈，是他喜欢的质感，软软的，还有棉花的质量；又努力闻了闻，这个枕头的味道也是他喜欢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空气也好闻，什么东西都带有一点淡淡的柠檬香。

真是一个愉快的梦境。

正当王羲和满意地决定从梦里回过神来，以伸个偶像剧懒腰的标准流程开启一天最重要的起床工作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睁开眼睛。

下一秒，时间停止了。

真正的尖叫是灵魂发出的无声咆哮。

王羲和用发青的脸色代替了外在的浮夸形式，然后一股脑儿地缩回了刚才他还抱在怀里当作抱枕的被子里。

裤子消失了。

怪不得刚才只觉着下半身一阵清凉，甚至现在回想起还有点脊椎骨渗上来的凉意。

王羲和自认为自己是个酒品极好但是酒量极差的老实小孩，不过众人的反馈意见倒是与他的个人认知有一定的出入。继第一次碰酒的十八岁小男孩悲情发配英吉利海峡后，王羲和就谨小慎微，很少碰酒精这种危险的玩意。后来鲜少的一两次喝醉的经历也不断验证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王羲和，喝酒必断片，断片必搞事。

王羲和警惕的四处瞟了瞟。四周的环境的确不太眼熟，但是隐隐约约又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什么都很对他的气场，就连空气都像有了他的印记。他就像是误闯了桃花源只觉得漂亮舒适的捕鱼人，排除一切不可能，只好接着安慰自己还在梦里，便又一次紧闭双眼重重地倒下。

“我在梦里，我在梦里，我在梦里。”

“砰。”

王羲和从没想过这个伪装的十分柔软的床屏是如此歹毒且坚硬，以至于磕到了一下边角就能听到如此天崩地裂的声音，让他险些以为碎裂的是他的骨头。这回他可以确定他是醒了，不过这个有关清醒的念头还没闪过一秒，他只觉得脑子的所有部件都跟着骨传导嗡嗡作响，连带着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尤其是腿和屁股，只是牵扯着往上挪了点都抖得不行，不知道的以为他年纪轻轻就得了局部帕金森。

这是共振。王羲和决定用个厉害的物理名词来形容这场不正常的疼痛。

然而这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痛的好像不是脑袋。

而且他的大脑好像不能控制脊髓以下，那些突然因为移动而变得格外有存在感的部分了。

王羲和捂着脑袋，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头，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他和顾谨名先前拍的结婚照片。昨晚也估计是顾谨名送他回来的了。

原来是婚房啊，怪不得自己没什么印象。之前顾家妈妈过来的时候还兴奋地告诉他，这里全都是顾谨名亲手设计监工的。现在看来，纵使顾谨名只是把他当家族的挡箭牌或是另一个人的替身，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和顾谨名的审美还是能过到一块儿去的。

尤其是这个枕头，王羲和看见就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好感。他偷偷想着，如果有一天顾谨名打算和他一刀两断，他也一定要分走这个宝贵的枕头。

就当是留作纪念品了！

趁着虚实结合的意识边缘，王羲和回忆了一会儿昨晚的处境。

他喝得真的不多，主要是有一桌都是长辈，白酒洋酒喝的很杂，加上之前喝下去的红酒，瞬间他就失去神智了。他只依稀记得他本来还在难受婚礼的时候顾谨名没真亲到他的，可是再然后呢？

再然后好像就都是模糊的肌肉记忆了，他自己也没弄清楚他是怎么稀里糊涂回到家里的，又是怎么光溜溜的在床上过了一夜。只是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推断，真相肯定不是他喝了酒回家高兴地大跳脱衣舞把裤子乱扔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他…他就一头撞死在枕头上。

于是，顾谨名带着打包好的午餐叫人起床吃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有些艳情的画面——

完全不知道自己眼睛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王羲和正窝在床角靠着昨夜自己为他垫上的枕头。漂亮精致的小公子醒来的样子倒也没平日里那么整齐，却多了一份自由散漫的味道。

顾谨名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窥视着他一手扯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只剩头的圆锥，一手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自己失去知觉的后方，没怎么晒过太阳的白皙双腿瘫在床上，一副下半身瘫痪急需护工二十四小时监护的可怜样子。

看到这里，顾谨名只觉得血气上涌，但碍于昨夜的情况，他还是克制地敲了敲门。

“醒了吗？”

顾谨名看着瞬间瞪大了眼睛的王羲和死死闭住了眼，又机敏地缩回了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个只剩头顶发旋的球体。

“你把裤子递给我。”被窝里的人瓮声瓮气地说道。

顾谨名哑然失笑，只好先去厨房放下打包的菜肴，再从衣柜里拿出先前准备的睡裤，悄悄放在被子顶上。

被子里探出的手仔细摸了摸裤子，又飞速将衣服抽了进去鼓捣起来。

顾谨名看着被子团里的人挣扎着穿上裤子，大被子这儿鼓起一块，那儿坍下一坨，自家那位却一无所知地与裤子斗争，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逗他几句，“日日，被子漏出来了。”

“哪儿！”王羲和一个猛抬头，被子就彻底散落了。

要不是顾谨名实在憋不住笑意，王羲和也没法发现，原来没有穿裤子并不是昨日他的羞耻巅峰。在太阳光的直接照射下，他身上星星点点的红印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气急败坏地躲回被子里，也不管顾谨名是不是还在旁边盯着笑，反手就是“走开、一边去、别理我”的三连暴击。

怎么会有这么清闲的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