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对着白衣女子喃喃了一句。白衣女子抬头,只见刚刚已经走掉的从心此时此刻又站在自己身旁。
白衣女子“嘻嘻”笑着,伸手就要去拉从心的衣角。
从心赶紧往旁边走了一步,略微低下头,说道:“施主,男女有别。”
白衣女子看着从心那一双漂亮的檀色眼睛,依旧是“嘻嘻”的笑着。她将手背在身后,在从心身边兜了几个圈子,笑眯眯的说道:“从心小和尚,你这么还是这样死板呀。念了这么多年经书,不会把你念傻了吧?”
“施主莫要胡言乱语。”从心严肃的回答道,但还是止不住自己想要往上扬起来的嘴角。
“从心你笑了。”白衣女子道。
这时,从心才意识到自己翘起来的嘴角,便感觉将手盖在自己的薄唇上面,不让白衣女子看。
“你还是怕你师傅责罚你啊……”白衣女子见状不由得有些失落,只好转过身去,道,“那我还是不打搅你了,免得你师傅看见了又要说你了。”说完,白衣女子便迈开步子,向着寺院的正门走去。
“海棠……”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只是一声普普通通的呼唤,就好像是邻里伙伴之间打招呼一般的呼唤声一样。但还是让白衣女子停住了脚步。
白衣女子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回过头去,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道:“从心师父还是赶紧回去读经书吧。”
从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衣女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扭头离开,然后消失在寺院门口。
那女子名叫海棠,当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寺庙的时候,他就遇见了她。师傅说,他是这满堂的经书孕育的孩子,他生来就是知佛晓道的,他生来就应该是未来的俗世菩萨,他生来就是这佛堂里的一颗星星。
这座山顶上的佛堂,因为他而变得欣欣向荣,越来越多的人不远万里来这里祈福求平安,原本的一座小小的寺庙成了一座大佛堂。从心并不明白他所要肩负的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山下都有了一个小村落,不远的地方,都有了一个繁荣的镇子。
师傅说,未来,这里会因为他而拥有一座城,那位被供养在红楼里的神女也会因为他而变得黯淡无光。
“为什么呢?”曾经,年幼无知的从心问过师傅。
师傅只是敲着木鱼,淡淡回答:“因为这个世界上面本来就没有神女,只有佛法,才是真理。”
从心没有反抗过师傅的一句话,直到海棠大笑着,敲着他的头,说:“在这世界上,人人都有自己的道,佛祖自己怕都不知道自己的道到底适不适合所有人。你觉得你信佛那我就得信佛吗?小和尚你可真蠢,你师傅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是被这经书弄成的大傻子,怎么,你也想做一辈子大傻子吗?”
“师傅不是大傻子……”
“你可真笨。难道你就没有自己思考过问题吗?难道说,你师傅说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佛祖生的,那大家就都是佛祖生的吗?”
从心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这么反驳海棠的话,师傅没有教过他,也没有对他提出过这个问题。
海棠继续敲着从心的头,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呀,要学会自己思索,别人讲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什么是真理,还得你自己去寻找。”
从那一刻起,从心学会了怀疑师傅的话,学会了与师傅辩论。但师傅每一次都会罚他抄经书,但他却一次又一次相信,师傅也有错的时候。
等从心从回忆里回到现实的时候,寺院的钟声响了。梵钟声声,激起林中的飞鸟。阳光落在青石板上面,石板闪着粼粼的光,像是一片池塘。
从心独自走向那个一年四季都盛开着海棠花的院子,地上有一地的海棠花瓣,柔软的铺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经书卷轴堆了满地,一些还撒开来,滚落在地上和外面的院子里。书页上落了海棠花,一旁用笔墨画了一个小和尚,手里握着一只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