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青羽师叔不是很早就来了京城吗?你们没有会面吗?”
“她为何受伤?受的什么伤?”眉心蹙起凹凸不平的纹路,长生迫切追问。
“师兄如今拜师昆仑,前途自是不可限量,想来青羽师叔也深知你重情重义,不愿你因外事防碍修行,才隐瞒了诸多实情。”秦羽墨话中有话,并不直接回答他的疑问。
“你想说什么?”长生问。以秦羽墨的领悟力,自然能从他只言片语里推测出自己与青羽之间的联系。不过他欲盖弥彰的态度,实在让长生暗生不耐。
秦羽墨仿若未觉:“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事发时我们泰半都被囚禁在邀月山下的洞穴,若不是师叔搭救,可能早葬身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本以为师叔会同师兄聊起关于洛笙的事,想从师兄这儿探听则个,看样子师兄也所知甚少,师弟无状,实在唐突的很。”
“……”长生疑惑秦羽墨的转变,想他从前率性磊落的一个人,如今说话行事变得藏头露尾,不免略感唏嘘。
然而转念想到,曾打听来的关于师伯易云南的遭遇,他忽又释然起来。为护弟子周全,致使修为尽失的结局,但凡稍有血性的男儿,都无法心安理得,何况天生骄傲,恩怨分明的秦羽墨。
他想找洛笙报仇的心不难理解,可他找上自己又是为了什么?若想问洛笙的情况,也应是直接向师父问才对……
长生不太相信秦羽墨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他话里话外提到青羽受伤的情况……回想数月来的种种,并非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看样子他似乎知道些内幕,却又不全知道。长生按捺住心头那抹切急,想听他还准备了什么说辞。
秦羽墨见他不言,不露声色地继续道:“师兄是不是想问,为何我不亲自去师叔面前打听消息?实不相瞒,其实我来京城一则是为打探洛笙的下落,二则……”
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讪讪道:“我先前曾因那叛徒之故对师叔出言不敬,料想她必定对我失望至极,是以不好意思贸然打扰她尊驾。今日遇上师兄真是及时应场……不知师兄能否行个方便,帮我给师叔转交一样东西。”
“什么?”
长生疑云满腹,瞥见他似早有准备般从袖笼里拿出一副半大卷轴,边递来边说:“说起来这还是那厮脱逃后遗留在居室中的,大小还有数十幅,不过唯这件最为精妙,师叔见了定然会喜欢。”他冲长生递去个苦哈哈的眼神,“她高兴了,或就原谅我当日的不逊,这样,我这心才算踏实。”
长生把卷轴收起,并未当场打开观视:“我会带为转告的。”
“谢谢师兄,那师弟就在同轩楼等你的消息。”
“嗯。”长生拱手告辞,“
请。”
“请。”秦羽墨如同完成一件重要任务,如释重负地与他互相道别,目送他消失在视线尽处。
相似的人,总能清楚看透对方的想法。秦羽墨知道,长生会来找他的,在不久之后,或者还会更快一点儿。这全要看苏青羽在他心里到底占据多少分量,从他今夜眼见到的情况看,后者的可能性将会更大一些。
方龄初接任掌门主理山门事务之后,他一直到处寻觅洛笙的踪迹,奈何此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找,都没有丁点儿线索。
他曾疑心苏青羽因一时心软,故意放过了洛笙。可是经由洛笙留下的蛛丝马迹,一点点还原出部分真相之后,他只对呼之欲出的事实感到无比震惊与愤慨。
倘若一幅绘着师尊肖像的画卷,姑且称得上孺慕使然,那满满一屉的画像又该怎样去解释?
还有那幢一开始被派众当做又一座藏宝阁的风雨楼,原来真正想要藏的,竟是他罔顾人伦无耻至极的罪恶**……
洛笙得势的这些年,他没少与其接触,沉潜重虑,城府深阻,是他对洛笙最深刻的印象。这种人不会轻易做决定,一旦有目标,必然处心积虑也要达成目的。尤其是他行思坐筹,复仇亦不忘算计的女子,除非他死了,不然又怎甘心轻易放手。
所以,在计穷途拙之际,秦羽墨只能奔着青羽来到了京城。
他不想惊动苏青羽,入京月余,都只是私下探听四处的动向。谁想洛笙没等着,今夜却在西市看到了数年未见的徐长生。
目睹他一路喜逐颜开,甚是熟稔得与师叔笑谈,秦羽墨突然冒出个计划之外的念头。
那本意是用来寻人,始终未派上用场的画卷,也终于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堂皇正大只能沦作悲催的阶下囚,是他从师尊受辱一事上领悟到的真谛。
他要讨回洛笙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哪怕逆天违理也在所不辞!
秦羽墨负手站于街头,掌中古朴的墨尘剑鞘折射出凛然森沉的寒光,与幽暗深邃的眸光一脉相承,昭示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