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来到之后,谌西开始忙碌起来,度假公寓项目进行得还算顺利,主设计师经验丰富,又熟悉巴斯当地的风土人情,主体设计方案几乎是一遍过,细节上的修改是难免的,经过与投资方的一系列沟通,在四月中旬基本敲定主体设计,接下来就是谌西和另外两名同事的配套方案,因为公寓将建在巴斯郊外的一片山坳处,山坳临埃文河谷,算是山水环绕,项目第一期五幢楼,相当于一个小型建筑群,除了必要的车库、花园等,投资人要求配套有餐厅、水上乐园、酒吧、温泉浴池等,这些设施不仅要考虑与现有已设计好的建筑配套,还要预先为接下来的二期、三期建筑做好打算。公寓建筑外观依然保持与巴斯城的主要建筑风格类似,以庄重典雅为主,看上去并不像一处度假乐园,等到总体工程全部建筑完成,将类似于一座城堡式庄园,形成一片独立的生活度假区。
谌西对这些以商业为目的的新式建筑不太感兴趣,他喜欢对那些古老的建筑进行改造,通过一些小小的奇思妙想使它们焕发新的生命。但是工作就是工作,谌西不会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自己的情感投入度。配套设计并不比主体设计简单,有时候甚至更复杂,需要考虑的因素更周全。他需要站在商人的角度考虑如何把消费者们哄得更加心甘情愿掏腰包,这是让人略微头疼的地方,但正如Logan所说,他有一副好使的头脑,有中国式的天然的圆融智慧,美观与实用性、舒适性的结合体现在大部分细节上,尽管谌西觉得某些地方有符号化的嫌疑,不过这也是难以避免的,投资商也很容易接受了这一点,毕竟对于旅游度假的人群来说,符号化的生活是一种必然。
但谌西觉得真正的生活仍然需要回归本质,自然、松驰、慵懒,在清晨醒来的一瞬间发一会儿呆,看着旁边横过一条腿或一只胳膊睡得香甜的人傻笑,在夜晚入睡前给他一个晚安吻,或者耍赖抱着他入睡……有时候,他为了工作一整天见不着他,会想得受不了,找个空闲偷偷给他打电话,说些不知所云的废话,然后心满意足的挂掉,工作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他的生活多么具体,每天除了爱他,就是疼他,以十万九千八百八十种花样疼他爱他。
如谌西所愿,非色长胖了一点儿,他们差不多每个周末都去Logan老头和夫人家蹭饭,当然大多数时候会预先买好食材,拿到Logan夫人那里加工,Logan夫人对此感到非常乐意,她的厨艺受到了他人的爱戴,这带给她难以想象的成就感和使命感,她甚至开始教两位小朋友做菜,谌西最近太忙,没什么时间,于是非色成了她的主要传承人,除了周末,平时她只要有精神,就会叫上非色一块儿去市场选购食材,然后带他回家共同研究烹调艺术,非色对做菜的天赋虽有限,但因为心怀做菜给自己爱人吃的美妙梦想,总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讨教,他的好学让他在美食的炮制方面有长足进步,而且慢慢的居然享受到了一些乐趣。
四月的天气十分宜人,谌西在公司的时候,非色除了去Logan夫人家里学做菜,就是去“勿忘我”公寓附近的各种市场闲逛,偶尔会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比如到普尔特尼桥,巴斯修道院,市政厅广场附近写生,谌西给他买了全套的油画画具,“如果感到无聊了就画画。”谌西说:“想我了也可以画。”“想你了怎么画?”非色拿眼睛瞟他,“倒不如做一道Logan夫人亲传的迷迭香烤羊排等你下班。”“听起来你的厨艺大有长进呵!可你以前不是想我了就画我的吗?”谌西笑着把他搂到臂弯里,“还是说人到手了就没热情了……?”“天天在一块儿谁还那么亢奋啊?”非色揶揄道:“你还是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吗?”
谌西翻身把非色按到床上,让他彻底体验了一把青春期般的“亢奋”,“别挑战我的热情度。”谌西告诫他,“我会一直让你出乎意料。”
“我想做点什么。”非色轻喘着休息了一会儿,突然提到另一个话题,“干点活,能挣到钱的那种。”“我能养你。”谌西撑起胳膊把他圈在身下,按揉他的腰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Emilio是个不错的老板,他给的薪水不低,而且每做一个项目都有分成,项目大一点分成很可观。Logan教授也经常找我帮忙做一些课题,一年下来光课题费也不少。”他抚摸非色的脸,“其实我从大学就开始跟着教授做项目挣钱了,你知道Logan教授是建筑界的权威,找他做项目的投资方排都排不过来。买这套公寓付的六成首付都是我在大学挣的,余款还有五年就能还清……所以不要怕我养不起你,而且,养你让我很开心。”非色沉默了几秒,吻了吻谌西放在他脸侧的手指,“我知道你能养我,但这跟你有没有能力养我其实没多大关系,我有手有脚,也不是傻子,我不想成为一个闲人,显得毫无价值。”
“你怎么会毫无价值?”谌西说:“你可是我的神!”他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辗转了一小会儿,“不过……我懂你的意思,非色,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觉得开心。”非色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前两天在市政厅广场那边看到一家咖啡店招服务生,店面挺大的,顾客也多,应该是服务生少了不够用。”谌西沉吟了一下,“好,去应聘试试,觉得辛苦的话再找其他工作。”非色眼睛亮起来,兴致勃勃道:“没什么辛苦的,除了下班时间可能要稍微晚一些,我打听了一下,营业时间是上午8点到晚上10点半,周末和节日延迟一个小时下班,下午5点换一次班,一个星期上早班,下一个星期上下午班,每个星期可以轮休一天。我觉得挺好的,时间安排很合理,不会累。”谌西盯着他,“小东西,你不会已经跟咖啡店谈好了吧?现在只是通知我一声?”非色不好意思的笑,“我只是跟老板见了一面,表示有意向到他店里工作,他问了一下我的情况,有没有居留证件什么的……语言没什么问题,这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没有什么异议,我说要跟家人商量一下再给他回复,他希望我能尽快去上班。”“果然,”谌西忍不住咬了一口非色的唇珠,“这叫先斩后奏吧?”“我想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去那里,可以试着再找其他的工作……”“去吧,”谌西用一只手指抚摸被自己咬得发红的唇珠,“市政广场跟“ITW”恰好顺路,我可以每天接送你上下班。”“那太好了!”非色眼眸亮晶晶的笑了,略微沉思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还想要吗?”“什么?”谌西惊讶又揶揄的笑起来,“你这是在性贿赂我吗?”“正是如此。”非色掀开被褥,露出身体,谌西看着非色的眼睛,那是一双波光荡漾的琥珀之瞳,清洁而忠诚,就连欲念之光照进去,也驱散不了那种深刻的洁净。
窗外的夜隐隐传来白栀子花的香味,深夜无眠的人们在楼下的街道弄出些微的声响,仔细辩认的话,有卖花少女轻轻的叫卖声,流浪歌手唱着一首凯尔特风味的歌谣,楼对面一家饮品店门口挂着的巨大风铃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铃,这是一个微风轻拂,飘着小雨的夜,幽深、迷茫,引人沉溺。
“这么晚了还会有人买花?”谌西微微皱着眉,“浪漫的情侣还真不少。”“你不专心,”非色皱眉拉下他的脖子,“在我床上不要操心别的!”“我想送你一束栀子花。”谌西与非色接吻,模糊的说,“虽然你自己就很像一朵栀子花。”过了几秒钟,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的穿衣服,拨弄下头发,“等我五分钟。”他扭身拉开门出了卧室,一会儿响起大门开合的声音,非色赤身坐起,错愕的盯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回过神来,抓起一件长褛披在身上,走到起居室的窗户边往外看,细雨朦胧,微风带着初春的轻寒,把雨吹得向一边斜斜飘洒,像一道薄薄的幕帘。街灯下有影影绰绰的人行走、说话,他们并不撑伞,毫不在乎被扑面的水汽濡湿头发和眉毛,时间还并不太晚,夜里11点左右的样子,非色盯了两分钟,并没有看见卖花姑娘的身影,但空气中的确浮动着栀子花的暗香。
五分钟后,公寓的大门如约打开,谌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闪身进门,怀里抱着几大束洁白的花朵,他走向非色把花全部放进他的怀里,“给你的。”非色抱了满怀的花香,花瓣上的水滴沾染在他□□的胸口,冰凉甜美,他找出四个阔口大花瓶才把全部花朵装进去,这些不同材质和款式的花瓶是他近几日去各种市场淘来的,此刻全部派上了用场,室内一下子变成了栀子花的乐园。等谌西擦干头发,换了身睡衣出来,非色望着他发笑,“傻瓜,你买太多了。”“我把她的花全买下来,她就可以回家了。”谌西微笑望了望窗外,“外面一直下着雨呢。”非色慢慢走向他,目光温柔而缱绻,长褛在他的走动间轻轻的脱落下去,他走着走着就成为赤身的希腊之神,又像一只幼虫破茧成为轻盈的蝴蝶,翩翩栖落情人眉前眸间,…………………………………………ShengLue……………………………………………………
如果说个人英雄主义的确有令人沉醉的那一面,那一定就是此刻,像谌西所感受到的那样,通过口腔,YJ、栀子花与爱,他到达了世界的巅峰,感觉自己像一个英雄。
不知道是哪首歌唱的,每一个爱着的人都英勇。
非色在黑暗中对谌西笑了,爱呈液化形态附着在他的脸颊、唇边、额发上,“我爱你,”他用无声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对他说,“谢谢你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