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格外轻松,好像在纪川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茫然都被夏日的暖风吹拂而去。
纪川知道他怕热,受不了大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烧着皮肤,于是小心翼翼的举起手上的文件,替他遮掩树荫遮蔽不住的阳光。路上来往的行人都与他们无关,沈希音只能在纪川弯起的眼中看见一个明亮亮的自己。看上去有点傻里傻气,丝毫不见平日里那样神采飞扬的风头。
但沈希音觉得特别好,是让他甘愿用手头上的一切去交换的好。他和纪川旁若无人的牵着手,手指交缠在一处,体温烫得惊人,可谁也没有先松开。
纪川边走边和他说话,听上去有些絮絮叨叨,从学生会今天有个部长开会又迟到,到快毕业了老师让他去联系拍毕业照。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沈希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听,连脚步都放的缓慢,像是怕这条路走到尽头,所有的话语就会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被回收。
“我特别害怕你不来找我了。”纪川低着头,没有看他,“毕竟之前是我和你说了分手。”
沈希音停下步伐,仔细在脑中搜索了一遍,才确认了这回事。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毕竟此刻的纪川仍然在他身边,是他认定的好男友:“我说了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纪川微笑道:“嗯。”
“还好我没答应,不然得多亏。”沈希音伸出手,拍拍他的脸颊,“你说是吧?”
可纪川没再回答他,哪怕是半个语气词都没再出口。那双总是注视着沈希音的眼睛渐渐失了焦。四下又重新变得嘈杂,四面八方涌来的杂音几乎要将沈希音淹没,后山的这条长路分明还没有走到一半,可他已经被回收了再将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话说出口的权利。
他终于在漫漫长夜里睁开眼睛,迎接他的只有满室寂静。
沈希音一旦清醒就很难入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枕头和棉被,床头台灯被他按亮了好几回。他倒是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睡,可两眼一抹黑没多久,纪川的声音就像是水草般缠在他的脑根上,死性不改的挥舞着绵长的躯体,搅得完全没法安稳入睡。
他气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索性掀被子坐起身,抓过手机就要给纪川拨过去一通夺命连环call,大家今晚谁都别想睡个好觉。可当通话界面出现在眼前时,他才想起自己哪里还有立场再给纪川打这样的午夜骚扰电话呢?
通讯录里早没了纪川的号码,连带着所有的社交账号都在两年前被删了个干净。沈希音在短暂的愤怒后陷入了空白的迷茫,手指随意点来点去,等到反应过来时,相册已经被他一一点开,里头竟然还留着关于纪川的一点痕迹。
那是几年前的老照片了,不知道是怎么在沈希音换手机时还浑水摸鱼般被留了下来。镜头中只有衬衫的一片衣角,拍照人当时紧张的手都在抖,一边想要拍下人,一边又担心他会发现,只能在那人起身离开的一瞬间按下拍摄键,最终却连一个完整的身影都没拍到。
其实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沈希音心想,我当时真的好傻,能列入人生黑历史TOP3了。
拍他的背影有什么用呢?他恍惚间回想起来,那时的纪川是不认识沈希音这个人的,一厢情愿的只有自己罢了。
宿舍外传来流浪狗的叫声,乍一听凶狠而响亮,但始终是中气不足。沈希音在犬吠声中点下了删除照片,手机随手一扔,又开始蒙着被子做架势。
——明明说要做个赐梦师,但是现在连自己的梦都排解不了,说出去谁听了不说好惨一男的?
好在天亮来的挺快,沈希音顶着个浑浑噩噩的脑袋起床洗漱,啃着夹片面包做早餐时听见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又是卢一鸣。
卢一鸣解释道:“我带你去上班,你应该还不太记得这条路吧?”
沈希音有些感动,心说真不愧是热情开朗的靠谱好前辈,完美化解了他即将要跟着导航瞎转圈的尴尬:“谢谢,你太贴心了。”
“客气什么?”卢一鸣说,“是纪川让我来带你上班的。”
沈希音的笑容僵住了:“什么?”
“纪川说昨晚送你回来的时候,天都黑的差不多了,你应该没怎么记住路。又说这条路虽然不远,但是弯弯绕绕的有点麻烦,所以让我今天带带你。”卢一鸣说话时正伸头去看厨房里熬的粥,没怎么注意沈希音的神色,“其实也还好,我们当初走个一遍就能记住,实在不行还有导航不是?不过他一向是个对所有事都很上心的人,我就遵照组长的示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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