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让他斩获最多大奖的影片《水里的月亮》，他闭着眼坠入深海，无数张面孔漩涡一样聚集，随着水草摇摇晃晃，他好像躺在巨大的鱼背上，抬头看到一轮破碎的月亮。

情绪比海还要深远，那个从小情感缺乏的男孩久违地感受到爱与恨，却是在这一切都离他而去的时候。

他梦见了掌声和闪光灯，梦见了觥筹交错，像是从他辉煌年代的河流溢出，一路流向他无数的电影与映像汇集而成的海洋；也像从遥远的时代奔驰而来，再闯进无边无际的时空未来。（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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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自己已经是个过气明星，为了不蹭着成蹊的热度再上一次热搜，沈如琢出门在外还是会伪装的。

刚好天气冷，他戴着帽子和围巾也不奇怪。剧院已经有些年头了，估计这群工作人员也没多少心思在上面，很多基础设施也就不在意维护。沈如琢找到位置坐好，头顶的吊灯已经不像幼年看到的那样漂亮了。

女演员很漂亮，台词功底却一般，沈如琢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男演员的左右眼有不太明显的瑕疵，不仔细看也许看不出来，他估计很在意，一直想把侧面露出来……

和经纪公司的合同马上就到期了，当初和成蹊的形婚也该结束了。

接下来我能去哪？

他听着台上的女子念着台词，转折处太用力甚至有点矫情。天赋和才能本身就是让人羡慕甚至憎恨的东西，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却也悲凉地明白自己的处境。

和成蹊谈妥后，一场和平分手也会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他早就不是炙手可热的影帝新秀了，提到他，无非就是吸血蹭热度之类的词。现在成蹊是越烧越烈的火，他是借着火苟活的落难者。

他离公众的视野越远越好，比方说遁入空门，去当个和尚也行，再比如下乡支教，当初母亲也的确说过希望他当个老师……

沈如琢把这些烦心事往心底一扔，压缩了放在角落里，专心看话剧的最后一幕。

最后一场演绎结束，剧院的所有人上来致辞，沈如琢上一次看到他还是十年前，他已经老了，沈如琢觉得自己也不会幸免。

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会结束的戏剧。

观众很少，散场时却还有点吵闹，沈如琢坐在原处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他也演过话剧，不过只是为了体验学习，在他看来，舞台上和镜头前其实没有区别。

我真的喜欢这里。

即使已经到了这一步，沈如琢还是能鲜明感到他心脏在奔向舞台。在十六岁的街口遇到的机会改变了他接下来所有的道路，他将失去自己的身份，演员可以是所有人，唯独不是他们自己。

可是我爱这里，比起演绎带来的附属品，他更多沉浸于演绎本身，他被它深深吸引，像是孩子凝视水晶球。

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沈如琢走上去，舞台的一个角已经褪色了，他半跪下来，轻轻拂过上面落着的灰尘。

正巧有人抱着工具从后台出来，皱眉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沈如琢摇摇头，低着头压下帽檐，匆匆跑了出去。

他悄悄地埋进围巾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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