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晴诗的卧室里有台电视机，不过已经三天了，从来没有见她开过。谢橙对下面的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想，还需要一些条件验证下去。

这句话其实有些突兀，原本在帮她们分装汤的周晴诗顿时顿下了手中的动作：“要饭后看吗？我们这里能够收到的电视台不多。”

“没关系，要不然打开听一听午间新闻也是好的。”谢橙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嘴里丝毫尝不出味道，便放下了碗筷。抬头便看见许江之也拿着碗，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周晴诗也端着手中的汤碗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顿了大约有半分钟，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哭啼，分不清是男是女，但是却显得格外伤心。

“行吧，只能看半个小时哦，电视看多了对眼睛不好的。”她将汤碗放下，嘴角忽然挑起了一点点微笑，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啪地一声按键响，屋里面顿时传来了字正腔圆新闻播报的声音。

“9月29日，一名女子的尸体在赵桥下面被发现，经法医鉴定，该女子名叫施晴，死因为被扼住脖颈窒息而死，此外身上还有三处刀伤，现在已经联系受害人家属，警方正在紧张调查之中……”

似乎正好是报道隔壁的凶杀案。

谢橙一直听别人称呼都是隔壁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到过那个女邻居的全名，原来是叫施晴。

那就难怪了。

周女士保存的那些信上的“晴”并不是周晴诗的晴，而是施晴的晴。

许文涛在跟周女士新婚燕尔的时候就跟邻居保持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大概可能原本是恋人，因为某些原因被迫分开，后来结识了现在条件相当门当户对的妻子周晴诗。

周女士应该早就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知道是在两个人互通信件的时候还是搬家两件人又成了邻居之后。只是为了儿子和家庭的体面，把这件事情忍了下来。

开了电视，女主人便走了回来，仿佛全然只是听到了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新闻报道似的，城市里面每天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案件，死个人也不过就像周晴诗每天要做的家常便饭一样。

女主人笑眯眯地坐下来，继续给客人分装甜汤，新闻很快便切到了下面一条。

谢橙倒是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周姐，元元今天没有回来吗？”

这家里面没有日历，所以她们一直以为时间是假期。但是新闻里面播报的时间是9月29号，也就是说假期早就过了，对于一个家庭主妇而言，除了买菜做饭，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接送孩子上下学，可是周女士的生活中却仿佛完全没有这回事一样。

那么便说明，许元要么因为意外遭遇了不幸，要么就是像许文涛一样遇害了，尸体也被藏匿在了家里的某个地点。

或许是沙发里，有人坐着沙发的之后就伸出细细小小的手臂抱着沙发上的人。又或许是在盘子里，不知道哪顿饭就下了她们的肚子。

这个猜测实在不太美妙，周晴诗还没有回答她，乔姜姜就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见周晴诗说话，谢橙就给自己打了一碗甜汤，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许文涛和施晴偷情，被隔壁的男人勒索，急需一大笔钱财。但是因为家里的大大多数继续被你保管，所以他们并没有拿到，许文涛也被某些事情支开，最后施晴一个人去和勒索者见面，结果被对方见色起意误杀。”

她抬了抬眼，见周晴诗的脸上没有什么异色，才不紧不慢地将她的猜测说下去。

“警方并没有找到凶手。但是如果只是见色起意的话，施晴不会自己一个人带着刀去那种地方。这很显然是个有预谋的杀人案，最有作案动机的人就是你，因为不敢离婚也不敢找老公报仇，就谋杀了小三。但是你深居浅出，很难报复，于是他就决定拿你最重要的人下手。于是在某天放学的时候，你因为意外去迟了一会儿，结果并没有接到自己的儿子。”

许元每次出现都在拍皮球，这是小孩子经常做的游戏，但是他却不止一次地哭闹到球是他的。

——球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被其他人拿走了。

重要到最后害了他的性命。

没有办法帮妻子“报仇”，阮姓男邻居于是采用了最下作的一个方法，绑架了周晴诗的儿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父子天性还是许文涛告诉了他什么，最后他并没有对许元下手。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随着谢橙的话，周晴诗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了下去，面上又出现了一些迷茫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一阵非常痛苦的回忆。她将手里的碗朝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啪”地一声脆响，碗里面的甜汤顿时洒了一片。

“你别说了！！！”她黑沉沉的眼睛顿时死死地盯着谢橙，似乎要把她撕碎一样。

好吧，以上的推测全部正确。

谢橙换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许文涛和那个男人说的是，他换了你和施晴的孩子，连阮才是你的女儿。而在你去想办法救许元的时候，却错过了你亲生女儿的最后一次求救。”

施晴死了，姓连的男人除了打孩子什么都不会做，更不可能给连阮留一口吃的。五岁的孩子被锁在家里，一身是伤，没有食物，不知道锁了多少天。

其实昨天早晨跟着周晴诗回到家的时候，她们也听到了连阮气若游丝的求助。

她本来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可能是对面那个偶尔会对她好的阿姨，满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求救。

结果周晴诗没有听到。

或者是听到了，但是太过急于去救“自己的儿子”，因此并没有把“邻居家的女孩儿”放心上。

然后她就成了周晴诗的心魔。

谢橙说完了，周晴诗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抿着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到厨房，用抹布将自己刚刚弄脏的那块桌子清理干净，才重新坐了下来。

“我急急忙忙取了钱到说好交换人质的地方，却发现元元好端端的坐在哪里毫发未伤。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多高兴吗？我知道许文涛跟我没有感情，他跟施晴不清不楚我也忍了，就是希望元元可以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面好好长大。我知道单亲家庭对孩子有多大的伤害，为了元元我什么都可以忍。”

“他跟施晴关系好，我可以忍，小孩子谁不喜欢糖果呢？但是在外面玩的再晚，他也总归要回家。”

“他背地里面被施晴哄着叫她妈妈我也可以忍，许文涛跟我还是合法夫妻呢，实际上还不是施晴的丈夫，不过是因为施家一身的债务才分手娶了我，不过是个名头。”

“但是你知道元元那天跟我说什么吗？”周晴诗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一根一根掰着自己细的像枯枝一样的手指，“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还能记得他那天跟我说的话。他跟我说那个叔叔带着他玩皮球，还给他买好吃的，虽然平时凶凶的，但是看起来像个好人。但是那个叔叔还说其实阮阮才是我们家的女儿，是因为两家恰好同时怀孕，她爸爸想要儿子才将两个孩子换了的。”

施晴多得意啊，占着许文涛的人，把儿子换给她养，还天天虐待她的女儿。即使死了，也要把她女儿一起带下地狱去。

周晴诗混混僵僵把元元抱回家的时候，才听说隔壁的女孩想要从窗户爬出来，结果掉下楼摔死了。

她原本有机会可以救人的……

周晴诗陷入了魔怔，趁着许文涛喝醉了酒，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如果他不乱跑，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周晴诗认认真真将他的手脚折断，缝进了床垫里。

虽然连光不回家，她还是想办法找到了她的新住处，把人软禁在屋里，将连阮受过的罪全部报复了回去。

至于许元。

“元元他从小就怕疼，打针也要哭，牙疼也哭。我不想让他太疼了，所以就做了一桌他最喜欢的菜，把药放进了菜里面，让他无声无息地去了。”

原本不敢停下夹菜的老实孩子乔姜姜看着自己刚刚夹起来的一个鸭腿，忍不住干呕起来。

“没在你菜里面放”，周晴诗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药很贵的，你还不值得。”

……好吧。

乔姜姜也跟着谢橙一样放下筷子。事情都说到这份上了，大抵真的要把这顿饭吃成断头饭了。

谢橙无视她忐忑的小表情，又把最后一点说了下去：“不过，你说你什么都可以忍，也不是真心话吧。周女士，你不是左撇子吗？”

虽然周晴诗平时惯用的是右手，但是许江之和她一起做过饭，却注意过她左手也使得很好。而对面楼的吊死鬼却不是个左撇子。

因为那间公寓原来的房主是周晴诗。她早就知道丈夫偷情，在施晴哄着许元叫她妈妈的时候就起了杀心。她在楼下贴在招租启示，专招经济条件不好又品行不好的单身男人，借用房东的身份提示他可以从对方身上谋取钱财。

原本以为这样就会劝退那对狗男女，结果没想到误打误撞，租客在勒索的过程中反而误杀了施晴。

结果最后报应还是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所以那个租客也没能幸免于难，最后死在了发疯的房东手里。

大抵事情就是这样。

但是谢橙有些想不明白：“讲道理，虽然最开始错在他们，但是动手也是你先动的手，阮阮她有执念我能理解，我想不到你的执念是什么？”

为什么周晴诗的怨气和执念可以支撑一整个世界？堕落者一般都是从纯粹的白堕落到纯粹的黑，从来没有见过周晴诗这样处于灰色地带的。

——她该杀的仇人都杀掉了，相对无辜的许元都无辜枉死了，谢橙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解开她怨念的条件。

“你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还是先吃饭吧。”周晴诗笑了笑，“不过以前也有人发现了这些事情，你猜他们后来怎么了？”

第五层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以前的犯人从来都没有说过关于许家的这些事情，仿佛都只是在这里被折磨了七天而已。

谢橙琢磨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她能想到的最血腥的方法：“把脑子直接挖掉？”

她看过非常古早的取猴脑的纪录片，用锥子敲开然后热水灌进去，格外痛苦暴力。如果是挖人脑子的话，大概连热水都不用浇吧。

“你真聪明，只是这样聪明可不太好。”周女士笑了笑，脸上又骤然收起笑容，格外严肃地宣布道：“现在，捉迷藏游戏开始，大家有五分钟可以进行躲藏，如果没有办法解开我的怨恨，被妈妈抓到就要被挖掉脑子哦。”

她盯着谢橙，极其缓慢地宣布道：“倒计时，3，2，1——捉鬼游戏，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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