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桃花,风一吹便放肆地落。兴许还落到了沉沉眼皮上头,竟叫人不知是白昼还是黑夜。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眉心,灼热的气息流连不肯离去,修长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他的声线低哑,从她的耳边钻入她心底:“踏白……”仅仅是呼唤她的名字,却叫她忍不住战栗。她向来渴求自由自在,就算是花家都不曾真正叫她驻足,但此时此刻,此等不容错认的深情,却将她展翅欲飞的羽翼紧紧缠绕。
“别走……”他的吻落在她耳际,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身子,抬眼看他。她难得一见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他起了坏心眼,张口就是一咬。
“喂!痛!”江踏白连忙捂住耳朵,低叫了一声。
这才从梦中惊醒。
“宫主,你又梦魇了,”一身红衣的风靖站在一旁,抱臂摇头,“没算错的话,这是第五次了。”
江踏白哀嚎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第五次,不是吧……”自她从桃花源离开,回到未央宫后,她就开始每夜做噩梦,当然,梦里的另一个主角,就是被她无情地丢在桃花源里的齐笑。在送他回到桃花源后的第二天,她便带着李落烟心心念念的稀桃,不辞而别了。
“每天晚上都来纠缠……这可恶的……”她想起此前梦中的种种细节,与当日在桃花源的一幕幕,老脸一红,便说不下去了。
她甚至还曾问过离魂白身,想确认一番,究竟是刚离开桃花源的后遗症,还是齐笑动用黑身的力量,果真与她梦中相会。如果是后者,那就很可怕了。谁知离魂白身只含糊其辞:“吾主,吾也是要休息的,大晚上的,吾也不知是否黑身之主有来造访。”
气得她忍不住翻白眼:“休息什么!你给我醒着,如果真是他,严防死守也别让他入梦!”
“可是……黑身之主就算来也没有恶意吧?”
她一噎:“你……你懂什么!”
离魂白身却意味深长:“吾主,吾历尽百年岁月,人间种种都看了个遍,眼力见还是可以的。不该吾在场的时候,吾是绝不会出现的,请放心。”
“……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把麒麟剑扔下悬崖,你就在水潭里再躺个百年如何?”
离魂白身赶紧闭嘴,但在江踏白又一次夜里入睡后,她发现,离魂白身固执如牛,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宫主?”风靖见江踏白发呆了好久,忍不住在她面前挥手。江踏白这才回神,尴尬笑了笑:“你刚才说到哪了?”
“我说,今天师傅吩咐我,会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前来,要你着装隆重点。”
她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风靖开心笑道:“包在我身上。”这样的口气,颇有花折葵的影子。江踏白想着,如果是花折葵,能亲自帮她打扮,应该会高兴一整天吧。可是她自回到未央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花家人了,她这一回所做的决定如此重大,却没有同他们商量,也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风靖替她仔仔细细地梳好了发,又挑了一身正红的衣裙,那袖口还绣着一圈金边,的确是套隆重的衣装。江踏白望着铜镜中女装打扮的自己,有时候恍惚片刻,就会望见那个灰色劲装、戴着鹿皮手套的少年。眉眼间好似藏着风,轻快而明朗。现在呢?大概那风停了吧。
她抬起左手,望着戴在拇指的掌门戒。
内力永远无法更上一层楼的她,依旧摘不下这枚戒指。
“你在想什么呢?”风靖瞧她又出神了,当即改了称呼,“江师姐,自从你回来后,好像常常出神得厉害。”
她笑了笑:“我在想,还是男装方便。”
风靖也笑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选择回来呢?我们都希望你回来,但如果我们的希望管用的话,你早就回来了吧。”
“为什么呢……”她喃喃,“大概是因为我弄丢了鹿皮手套吧。”
“什么嘛,那种东西,再缝一只就是了。”风靖只当她在说笑。终于,风靖把最后一支轻巧的银簪送入她发间:“大功告成。”
待江踏白进掌门殿面见李梨花时,她发现李梨花所谓的重要的客人已经来了。正与李梨花对坐在茶几的两方,被前方的红色幔帐遮去了半边身影。
“师傅。”她唤了一声,那位客人也听到了,当即直了身子,将已到唇边的茶杯放下,透过红色幔帐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