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踏白更惊讶:“你也知道?”
吴神医冷笑一声:“老夫还没眼花到自己的徒儿都不认得的地步。”
“你……原来你就是齐笑拜为师傅的游医!”
没想到竟会这么巧,李落烟找来的名医,正是齐笑的师傅!
吴神医眼中掠过一丝讶色,心知这个人必定与自家徒儿交情匪浅,连这一层关系她都知晓,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原本以为,再见到我这小徒儿,会是在他的葬礼上。能挨到今日,他算是命硬的了。”
江踏白神色黯然,虽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到与他这样亲近之人亲口将这话说出,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痛。
“好了,老夫这里也没有什么比你喂他的夜明珠更珍贵的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吴神医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江踏白却更贪心一些:“就算服了夜明珠,他也真的只得五六年光景吗?”
“不然呢?”吴神医脚步一顿,“想要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除非一开始他就没有母胎带来的不足之症。但你也知道,那不可能。”
吴神医留下这番话便飘然离去,背影那般洒脱,就好像齐笑只是个陌生人。但江踏白清楚,想必在很早之前,他便已做好师徒缘尽的准备了。此时不期而遇,既然没有转机的可能,那就算不得什么惊喜,也就不必恋恋不舍,空欢喜一场了。
“这吴神医到底是什么意思?齐公子这是治得好,还是治不好?”李落烟听得有些懵。
花闻人道:“治得好,但好不尽的意思。对了,踏白,怎么没让他一起把你的伤给看了?”
江踏白却像没听到一般,望着齐笑紧闭的双目发怔起来。
花闻人摇头一叹:“胡掌柜,刚才那位老大夫,再请来一次吧。”那老大夫又来一回,说什么也不愿看,在听到吴神医已走之后,才肯“献丑”看病。他开了几贴药给江踏白,还被花闻人强行要求把白鹭翅膀的伤口也给看了,被大呼小叫的白鹭啄了几口,方才得以冷汗淋漓地离开,临走时,口中还惊惧地念叨着绝不再来金莲客栈。
是夜,江踏白就睡在齐笑隔壁的屋子,就为齐笑万一醒来,她也可第一个知晓。短短一天的经历好似半生风浪,她疲极而卧,很快就入梦了。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桃花源。入眼的尽是鲜妍夺目的桃花,她沿着岸一路走,水波一路倒影着她的身姿。
“踏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嬉笑着叫她。
江踏白脚步一顿,眼前的桃花忽然汇集成一个人形,在她面前现身。深蓝色的短衣,露出一截纤腰,脚踝处一双银铃,走动时悦耳动听。
“小恕……”她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心头一阵发酸。杨恕早已是故人故事,永不可能与她再续前缘。齐笑是活生生的人,却得提早与所有人告别。就连他的师傅,也都默认了这不可再续的师徒情谊。
“踏白,你来啦,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杨恕笑吟吟地说着,不等她同意,就飞快地转身跑了起来。
“等等。”江踏白追着她,一路跌跌撞撞。
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她有好多想问,并且渴望着杨恕能给她答案。
“小恕,告诉我,”她一边飞快地跑,一边喘着气大喊着,“怎么救齐笑?”
可杨恕的身影在转过一棵桃树之后就消失无踪,江踏白扑了个空,心中好生失落。这股失落劲才刚起了个头,杨恕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依旧笑吟吟:“齐笑是谁呀?”
“齐笑是……”江踏白猛地转过身,上前想抓住她的手,却被杨恕笑着躲开。
她深吸一口气:“齐笑就是颜大夫,是你长姐杨溁离开桃花源后,与齐岳白所生之子。”她伸长手一捞,这回总算捉到杨恕小巧的右手,可才一用力,那手忽然散作几瓣桃花,紧接着杨恕整个人便化身片片嫣然桃花,散在风中。
“不对哦,”杨恕又笑着出现在她的身边,这回她贴着她的耳朵轻笑道,“我长姐从没离开过桃花源。”
江踏白心头寒彻,陡然从梦中惊醒。
她呆坐床上,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怅然若失,痴痴地想着,就算是虚无缥缈的梦境,齐笑也无法存在吗?
吴神医说除非他未从母胎得来不足之症,梦中杨恕说杨溁从未离开桃花源……如果、如果杨溁果真从未离开……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一切的因果,就系于桃花源一处。她想试着当这个解铃人,就得去系铃之处做个了断。她……要带齐笑回桃花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