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依赖他们。

但也因为花家，鹿手侠并非真正的自由自在。

所以他讨厌他们。

要说这份依赖与讨厌究竟哪个更强烈，对比之下其实很容易明白。他以小小的身不由己、小小的言不由衷、小小的口是心非为代价，将所有的过去全部藏进左手的鹿皮手套中，换取了更大的自由。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鹿手侠行走江湖，注定是要辜负某些人。若有办法弥补，他一定愿意去尝试。

“江兄。”陆睢声音略哑，将他从思绪中剥离。

“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真话我还是说不出口，”陆睢缓缓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但恐怕要委屈你。”

“你说说看。”

“找不回麒麟剑，那就干脆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偷。”

江踏白一瞬间便听明白了。

注定要辜负他，但如果可以弥补，就一定会去试。

从寻剑人沦为盗剑贼，做还是不做？

江踏白沉默越久，陆睢面色就越惨淡。他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叹了口气说：“江兄，我本来要请你帮的忙其实是这个。我也知道这请求强人所难，那时听你说愿意替我寻剑，我便想或许可以有一现转机，没有说出来。现在寻剑不及，我也只有贸然请求了。江兄，拜托了！”

难怪他在听到江城的事时首先露出的表情是惊讶，原来他一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是自己没有尽全力，自然也就要把这个忙帮到底了。想到这，江踏白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会亲自偷剑。”

陆睢面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听到后面的话便又为难起来：“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胜任？更何况……此事我也不愿让别人知道。”

“我有生死之交可以胜任。”

生死之交，有两层内容。第一便是对方武功一流，否则也无法与鹿手侠出生入死。第二则是对方可以信任，不会把这事外露出去。

陆睢心想江踏白提出的这个条件已是最大的让步，若不接受怕是连一点机会的没有，便也退让一步：“也好，若有这等人物，我便也信任他就是了。”

江踏白安慰道：“放心，今晚仪式我不会出席，就在暗处观察，如有任何变动，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日薄西山，金莲客栈的密室里点起了灯。

“生死之交？”胡炜在听江踏白讲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露出一丝苦笑，“公子这是为难我了。”

“胡掌柜能为花家办事，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难道就不曾认识一两个脚底功夫好的？”江踏白循循善诱。

他所谓的生死之交，其实根本没有，就算是有，也不会刚好在江陵。

让他以鹿手侠的身份出面盗麒麟剑，花闻人知道后肯定不会放过他。江踏白到处诋毁鹿手侠，就是想气气花闻人，最好让他折寿几年，心里其实明白花家手腕强大到足以摆平谣言。而盗剑跟诋毁岂跟相提并论？一代侠客沦为盗贼，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所以他的计划便是：让胡炜找个轻功高手，得手之后拼命跑就对了。

但能自由出入陆府，在一众江湖人中顺利偷剑逃脱，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无怪一直神通广大地在各方面支援江踏白的胡炜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了。

江踏白一脸恳切地盯着胡炜，直盯得他无法直视江踏白。半晌，他终于道：“公子下回，绕道江陵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