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真的太险,长老选择在此时使出真功夫,本来一场恶战难免,并且胜负难定。江踏白情急之下使了诈:在长老拳头将至时的一瞬间抓了最近的大师兄过来当挡箭牌。江踏白这一抓实在及时,太早会让长老发觉从而收拳,太晚又会因此受伤。当长老的神农拳打来时,威力自然不容小觑,虽他尽力想撤回,但仍是伤了自己的弟子。大师兄在众人惊呼中口吐鲜血,长老不得不立即为他点穴止血,缓其体内气劲。江踏白就是这样趁乱离开的,而他自知撑不了太久,此时一到码头就要带杜小小离开。只要到了水上,离了京城,长老难道还会舍下一整个丐帮追过来吗?
“我、我来解绳子!”杜小小目光游移一阵,随后便蹲下来解着船头系着的粗麻绳。
江踏白急得跺脚,恨不得直接把他拽上来:“解什么绳子,我扯掉就是了!你快点上来!”
此时杜小小已然解开了绳子,他站起来,身形晃了一下。江踏白眉头一拢,便看到杜小小吞了一下口水,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艰难地与他对上了眼。那双眼睛好似黑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黑夜,实在太暗了。慢慢地,杜小小摇摇头,说了四个字:“你自己走。”水面一片波光,是船家开始划船了。
自己走?江踏白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杜小小的表情、动作无不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船划开了极小的一段距离,岸上的杜小小忽然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这微笑太沉太重,像一块石头,打入湖中便要沉入水底,永不见天日。水波涌动,发出一阵清冽有规律的水声。
杜小小的声音似乎要融进水声中,模模糊糊。
他说:“多么想学得像一点,学鹿手侠的远走天涯。你比我像,我不能走,你去闯,连我的份一起。”这话说完,他便用力地踹了一脚船身,将船推得更远,自己则转身跑向昏暗的小巷。小巷的前头站在一个人影,正是丐帮长老。长老远远地看过来,看着江踏白的眼神似乎带些怜悯。
他在怜悯什么呢?怜悯他带着杜小小一路逃亡,最终还是被抛弃,一个人离开吗?江踏白傻傻地站在船头,船已经划开了一段距离,船家讪笑问道:“这位爷,要到哪里呦?”
到哪里?是了,他现在在船上了。他应该就此离开京城,离开刘芳的势力范围,按花不魄的指示留在江南,继续过他行侠仗义的生活。他是鹿手侠,天南地北任他闯荡。而今日杜小小的临时变卦,不过是此生所要经历的众多离别之一,他早就准备好要一一经历了。江踏白自己也有些惊讶此时他的冷静。但冷静冷静,在静之前,已然先冷了千百遍。杜小小要走要留,全在他自己,他再怎么也无法替他做主。
本是这样没错。
江踏白微微仰头,抬起左手遮住了眼睛。臭小鬼,既然选择了留下,偏偏还露出了那样的笑容,说出最后那番话,最过分的是还让他看见、让他听见。
江踏白移开手掌,垂下了眼睛,恰好看到水上的明月被船桨打散。世事无常如镜花水月,今日一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逢。他仍做他光辉万丈的鹿手侠,而留在京城的杜小小永远是个出不了头的乞丐。他日纵然重逢,又该用哪种表情相见?
他不甘心就此离开。
“我要下船!”他大喊一声,趁着船还行得不远,几步点掠回到码头。
“你在耍我吗,臭小子!”船家又急又气的怒骂声从身后传来,他自岸边回头,悠悠然扬起璀璨笑容。
“我不叫臭小子,我叫江拐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