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事故之后，他甚至连弟弟流落在何方，他都不知道。

秦源紧紧的抱着他：“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非要等我想起来呢……”

柳风拂彻底愣住了。

秦源说：“我都想起来了，五岁那年，羌族人找到我们家，爹娘都被杀了，你带着我逃命，没成功，我们被抓来了这里，他们要抓我去做什么药王的实验，你为了救我，跪在雪地里面三天三夜，跪断了腿，好不容易换来送走我的机会，你拖着断腿把我带到废墟之上，告诉我会有人经过，是个很好的老人，他会带我走……你告诉我，要平安长大，若是有缘，我们还会相见，而你，也会一直寻我，你让我不要恨你，你是逼不得已，才只能送走我，你不能眼看着我落入危险当中，你要保护我，你想我去过正常人的人生，如果有一天你来找我了，你会摇着银环，而我如果愿意认你，就在你摇响银环的时候，唤你一声兄长，可是，之后你就除去了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哥，你真的很狠，你让我忘了你，那我还怎么凭着银环的声音找到你呢？”他紧紧捏着银环：“还有，银环上面连个铃铛都没有，就算你摇响银环，我也听不见声音，哥，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没想过要寻我回来。”

柳风拂叹了口气：“小缘，那时候，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送走你，是因为我很早就开了羌族人的异能，我知道会有部队经过，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会带你走，所以我才带你去那里，可是，你走了之后，我因为私自用了异能，糟了天罚，我再也不能用异能了，也就不能再在梦中见到你，不能了解你的未来，便失去了和你的联系。”

“我那时候没了异能，并不知道，带走你的是霍家军，而你一直在霍家军中，和那里的人成了最亲密的家人。”

秦源哭得很像小时候那样，眼泪鼻涕全蹭在柳风拂的白衣上面：“哥，你是不是，一早就没打算要找我。”

柳风拂说；“要找的，豁出命去也要找的，但是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不起，是哥哥的错。”

秦源慢慢的镇静下来，他看着柳风拂：“哥，我知道你受过的苦了，哥，你是替我扛了这一切，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能好好的活着，能过现在的生活，全是因为苦都是你替我背负的。”

柳风拂刮了刮他的鼻子，像小时候一样，“傻孩子，说什么呢，我是你哥，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秦源张了张口，只说：“哥，你这次回来……哎，算了，你能不能，给我再做点蒸饺，我都想起来了，我想吃蒸饺。”

柳风拂点了点头出去了。

秦源在桌边坐下，终于和哥哥相认了，虽然好像并不是幻想里的那种模样。兄长没有很开心，他也没有很开心，因为外头的世道乱了，谁都不能幸免。

他是很想告诉哥哥，放手吧，别再作恶了，可他知道，现在说这话。并不合适，甚至还要适得其反。

只是柳风拂出去的时候，竟然撤掉了看管他的那些守卫，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想了想，写了一封信，找了只信鸽让它带去霍家军的驻地。

其实信里也没写什么，只是告诉皇上和二殿下，自己现在在羌族驻地，还有，他找到家人了，柳风拂是他的哥哥。

柳风拂做事情很快，很快就端着热乎的蒸饺进屋了。

他坐在一边，神色温柔的看着秦源，和当时那个对他说话刻薄，扬言要杀他易如反掌的人判若两人。

秦源估计，这时候他让柳风拂自杀可能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他有多想自己的弟弟，秦源还是很清楚的。

并且秦源也知道，柳风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亲缘淡薄、万事不放在心上，一心毁灭，自己也是有责任的，若他能早点想起来，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柳风拂看着他：“怎么不吃？”

秦源赶紧拿起筷子，咬了一口蒸饺。

饺子里面的陷很烫，他烫了嘴，赶紧丢下了筷子。

柳风拂赶紧给他弄了杯凉茶：“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

秦源说：“哥哥做的饺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

柳风拂笑了：“哦？可是这个饺子，你还没吃到啊，刚咬了一口就烫了舌头。”

秦源：“……”

他叹了口气：“虽然儿时的记忆所剩不多了，哥，但我能和你相认，我还是很开心，哥，你呢？”

柳风拂说：“当然，我也是一样的。”

秦源连吃了两个蒸饺，他其实不太饿，要吃蒸饺只是为了和哥哥套近乎缓和关系，现在，他要说点正事了。

柳风拂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答应你的一定答应，不能答应的，你说多少遍都没用，但是你放心，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怒，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秦源点点头：“哥，你应该能猜到啊。”

柳风拂垂下眼睫，道：“想让我放弃制造瘟疫吗？”

秦源赶紧点头。

柳风拂说：“不可能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我当时，确实是因为自己遭受的苦难，我愤恨这世间万物，我才想毁灭，离兮和我一样，所爱的已经远去，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秦源说：“哥，我是这么想的，若是能终结这场恶战，我们兄弟已经相认了，你知道我的，我很希望能亲手写一本医书，走遍世间名山大川，自己尝百草，我的偶像可是医圣呢，我觉得你在医道上的造诣比我高很多，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一起，以后一起去天南海北的走，我们都不用孤寂的过了……”

柳风拂看着他，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秦源撘聋着脑袋：“兄长，这几天我听到很多人议论，你们还准备了更厉害的瘟疫扩散板办法，但是，瘟疫盛行的话，谁都会死的……”

柳风拂问：“你怕死吗？”

秦源说：“怕啊，我当然怕死，我不止怕自己死，还怕大家都死了，我是医师，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使命啊，兄长，收手吧，我们能相遇，说明命运待我们不薄，我们还命运这个人情吧，我跟你走，以后我都陪着你，把以前没过的好日子都补回来，你喜欢读书，我们就去镇上买个屋子，你还可以继续读书考功名，我就在旁边开个医馆，给人看病赚钱，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你带我去爬山，去找各种新鲜草药，陪我写医书，你看好不好？”

柳风拂说：“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秦源却说：“可是做好人，就是这么简单，哥，我在霍家军遇到你的时候，你都能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做很多事，你本性不坏的，哥……”

柳风拂说：“我之前帮助霍朗之和傅念归，只不过是为了让羌族人失望，他们失望了，我就开心。”

看着秦源失望的眼神，柳风拂又说：“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是你哥，你觉得羞耻吗？”

秦源愣了下，说：“如果你不知悔改，那我不会觉得羞耻，你是我哥，我们的荣辱是一体的，大不了世人的唾骂我替你去扛，但我觉得可惜，你的才华，本可以有一番作为的，没关系，只要还有一个人活下去，只要世间还有一个人活下去，只要人类没有绝迹，哪怕你被青史写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不能苟同你，但是千古骂名，我和你一起背负了，谁叫你是我哥呢。”

柳风拂很罕见的笑了，说：“若是世人知道，闻名于世的小医仙的兄长，是瘟疫的主谋……”

秦源伸手撩起柳风拂的银发：“知道就知道呗，我有兄长他们没有。”

他看着柳风拂：“哥，扒皮抽骨，有多疼？”

柳风拂站起来，银发在秦源指尖滑落，他说：“没有很疼，不及当年送走你，骨肉分离的疼的万一。”

他说：“既然找到你了，今晚，我准备一点菜肴，我们对着清月，祭拜一下爹娘吧。”

秦源说：“哥，我希望你在晚上的时候，给我一个答案。”

柳风拂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

新年快乐！健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