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语摆摆手：“我是草原儿女，向来不拘小节惯了，这没什么，别道歉，小孩儿，你跟柳风拂很亲啊，跟着他来了？”

离语挑挑眉凑过来：“柳风拂不是一直要找弟弟嘛，怎么，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她低头浅笑：“柳风拂在我心里，是羌族这一辈中，心性和能力最强的人。”

秦源说：“你跟他很熟吗？”

离语说：“师父曾经带我去圣山下面他们训练的地方看过，那真是人间炼狱……说起来，我师父曾经告诉我，其实柳风拂并不算做药人的最好体质，当时药王看上的是他弟弟，但是柳风拂这个人执拗啊，倒是个很宠弟弟的，他跪在雪地里好多天，腿都跪断了，终于感动了上面的人，放走了他弟弟，他身上是带着异能的，应该是圣女那一脉的，毕竟他是傅念归的表兄嘛，他可以窥见过去和未来，但是羌族人的异能不能乱用，他强迫自己入睡，用药让自己睡在雪地里，用寒冷刺激皮肉肌骨，让他在梦中感知到把弟弟送去哪里比较合适，可是擅自动用异能是会受到惩罚的，在他送走弟弟之后，得了天罚，天雷劈下，他的左眼再也看不见了。”

秦源大惊：“左眼？看不见？”

离语笑了：“你很惊讶吧，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像他那样，眼睛有损伤，还能射箭百发百中的，那是他那阵子连着不睡练出来的。”

“他弟弟走后，他的眼睛瞎了一个，他的腿又断了，但是药王做药人的事情不能拖，他被拉进了溶洞……”

秦源盯着她，眼睛泛红，声音都有些颤抖：“药人，是什么？”

离语说：“简单说，就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是解药的怪物，他依旧不能算人了，是药物。他被浸在药油里面，浑身烧焦之后撕掉皮肉，再泡在菌水里面重新长出皮肉。他的腿是没办法医好了，就装了假肢。之后，还要尝尽各种毒虫毒草，穿肠肚烂之后，再由药物给他接好体内的骨头脉络，药丸会刺穿他的心脏，等血流尽后，重组他的五脏六腑。从此以后，他身上没有一处皮肉来自父母。世人都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他，就连心脏都是药王重新补的，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这样的怪物，药王一共也就练就了他这一个。”

“药人太难练了，除了他，那一批试药的药人全都死在了雪山脚下。”

“我没有骗你，我挺敬佩他的，这样的痛苦可以活下去，比扒皮抽筋更疼啊……但是他，是一切疾病的解药，不管是蛊还是毒，对他都没用，用他的身体，可以解除大面积的毒和瘟疫……”

“这事你可以问我师父，我师父是药王的徒弟，当年他漠北的时候药王做出了药人，他急匆匆赶回去，也没见到柳风拂，因为柳风拂那会儿被关起来训练武功了，他也真是厉害，身上的各种伤痕没有愈合的时候就敢扛着刀上训练场。听说在训练场也是成绩最好的那个。”

“他一个人单挑了一百多个高手没有倒下，是真的很厉害。”

“保持了羌族武士的最高纪录。因为他是药人，身份特殊，本来可以不用经受武士训练，但是他自己非要去，药王也没有阻止，他用三个月的时间，从那个炼狱里面逃出来。那真的是炼狱。”

“那会儿羌族刚刚覆灭，百废待兴的时候，需要大量的人，上头的人也是心思歪了，开始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练很邪的功，把一群人关在一起，大概一两百个吧，让他们厮杀一夜，只有十个活下来的可以出来，之后继续训练，训练完之后再把他们关起来厮杀，最后只留下了柳风拂，他成功从药人变成了武士，之后一步步往上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原先大家以为他只是一个药物，或者说只能成为一个武士，没想到如今智勇双全，常常给族里出谋划策还能被采用，这也就罢了，他的身体肌肉明明都是重组的，偏偏还力大无穷，能够做到最强，不瞒你说，我是我师父亲传的武艺，我曾经在校场向他挑战过，我输了。”

秦源说：“他……他竟然……这么苦……”他话都说不利索了，只是簌簌流泪。

离语说：“你也别太难过，活在世上，谁不吃点苦呢，只有多和少的区别。”

“他倒是跟我提过，当时我要跟着师父离开圣山，他不能离开，拜托我帮他找弟弟，他说，他弟弟身上的银环被他拿走了，上头有一个缘字，然后弟弟身上留了一块他娘绣的手帕还是襁褓我不记得了，上面有一个什么字，反正是他弟弟的名字……”

秦源说：“他能坚持下来，一定是为了见他的弟弟。”

他呢喃：“可是这也太惨了……他从身体，到心，这些年，应该从来没有快乐过吧。”

离语说：“所以说人和人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反正当年他还能好好和我说话，求我帮他找弟弟，但是之后再见，他已经有自由了，也有一定的权势地位了，他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也没有好好说话咯，想来，我们无缘吧。”

“他对你就很不错，跟柳风拂说话的人只有两种，一种对他有利用价值，他会对他们很好，用利益麻痹那些人的神经；一种没有价值，说完就被他弄死了，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前几年吧，不，就这阵子，柳风拂和我师父关系挺不错，我师父是药王弟子，药王活着的时候，柳风拂吃尽苦头，因为药人的配方并不完整，是上古传下来的，药王也是穷其一生在探索，所以柳风拂每年都会有一阵子疼的死去活来，他没有药，只能靠自己熬下去，熬到年末，回到族里，药王会给他解药，其实就是缓解疼痛的药，让他身体里作祟的疼痛昏迷，蛰伏一年之后再疼……这也是药王的算计，因为柳风拂越来越不受他掌控，他害怕这个工具有一日会反噬主人。”

“但是我师父和他关系好，大概是给了他解药了，所以这段时间他也很潇洒。”

秦源却说：“有什么潇洒的，他疼的时候，没有人诉说，没有人帮他，他一无所有了，就连解除一点点病痛，竟然都能被说成是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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