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归失魂落魄的在宫里走,手里紧紧抓着那幅画,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公主寝宫附近,那边慌成一团,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他找一个宫女问了才知道,公主的疯病又犯了,刚才用烛台烧了床帐,吓得大家三魂去了七魄。
傅念归焦急:“那现在公主怎么样?”
宫女说:“公主没事,受了惊吓,现在用了熏香睡了。二殿下放心,都是对胎儿没有损伤的熏香。”
傅念归点头:“公主还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生产了,只怕那时……”
罢了,那时自己已经不在王都了吧。
傅念归自嘲一笑,当时信誓旦旦要治好公主的病,到头来,还不是要食言。
他回到了姻缘庙,瞧着当年霍朗之为他挂丝带的参天大树,想起霍朗之带他在上元夜逛过的江南大街,想起曾经许下的一个又一个的愿望。
“霍朗之,你说,植物有没有灵啊,你说,见证了我们那么多海誓山盟的花鸟鱼虫,会不会替我们难过?”
“还是算了吧,走就走了,还这么牵扯不断,剪不断理还乱,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你一定要长乐无极啊,我的皇帝陛下,虽然我不是东梁人,但我,永远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臣民。”
七日期限到,善哉不善于说谎,傅念归便做了这个难人,告诉霍夫人善哉给霍朗之治病需要很多山脚的车前草,这东西不难找,但是条件苛刻又麻烦,一定要清晨带露水的车前,还得是摘下不超过两天的。于是霍夫人和霍琛之一起去了山脚下,然后傅念归躺上了那张梦里见到的竹榻。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泪。
在梦里,他也是这样,哭了,然后又舍不得,睁开眼睛看着霍朗之的脸。
善哉给他喂了药,他盯着霍朗之的目光渐渐涣散,然后晕了过去,陷入了自己恍惚的梦境中,在梦里,他见到了那个小男孩,他帮自己解围,送自己木桌,他看到了那个弱冠少年,在月下陪他奏曲,许他平安一生。他看到了城楼之下,他一身软甲,而自己则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被他稳稳接住落下,那人眸中满是心疼,责备他怎能如此莽撞。
真好啊,霍朗之,寺里的钟响了,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红尘中得见你,我,甚有幸。
善哉的换血过程,傅念归在梦里见过,用一种竹制的管子插在两人的手腕处,然后压住两人那处的穴位封闭他们的经脉,让血液互换。
那时傅念归还是有意识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热血被抽离,然后换入霍朗之的血。
他好像扯出了一个笑:“没关系,就算你忘了我,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我们永远都是联系最亲密的个体。”
“我们俩本来就因为羌族的血脉有着最深的羁绊,看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日后我一定能感应到你,至死不渝。”
然后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翌日,傅念归醒来,霍朗之苍白的脸上因为活血进入已经有了血色。
善哉道:“皇上体内的毒素祛了大半,但是有些毒素已经渗入他的翅膀里面了,没办法完全根除,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
傅念归蹙眉:“什么后遗症?”
善哉说:“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应该不会影响寿命。”
傅念归点头:“那就好。”
他站在霍朗之面前:“善哉大师,他的记忆……”
善哉说:“施主自己动手吧,贫僧,不干预红尘中事。”
傅念归闭了闭眼,手中银光流转,不知道念叨了什么咒语,然后那银光射入霍朗之脑中。
“前尘都忘了,就算我从你面前经过,也只是路人。”
善哉说:“羌族的功夫,果真厉害。”
傅念归笑了:“如果他醒着,我和他对视,也许效果会更好。”
善哉却低语:“留了一线,也许是留了一段缘。”
傅念归没听见他的低语,只是看着霍朗之发呆。
善哉不是红尘中人,却也并非草木,道:“施主,既然换血已经完成了,那贫僧就先出去了,施主和皇上,再待一会儿吧。”
日暮小沙弥再次敲钟的时候,,善哉看见傅念归离开了姻缘庙。
他走得慢,每走一步都克制住回头的欲望,他在断念。
善哉想,原来从俗世走到红尘,是这个样子的。
他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的都是他的红尘印记,他爱过的印记,他爱的人,躺在屋里,而他带着那些曾经爱过的痕迹,一步一步向外走,走出红尘,走向未知的世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自求多福,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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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阅读!傅念归和霍朗之再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