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死了,所以上门来盯梢一样守着。
怕他死了,所以作出这样对他熟稔的模样走进他的生活。
这话把刘和童怔住了,捏着手机站在对面,半分钟没个反应。
往后椅背上轻轻一靠,手从桌上滑下,摊在大腿上,另一只浸水的草绳一样悬落在椅边,高阳告诉他:“我挺好的,别瞎折腾了,该干嘛干嘛去。”
能吃,能喝,能呼吸。
真的挺好的。
用不着旁**心。
药效作用下他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得纯粹,平静得诡异,愿意跟刘和童仔细唠两句。
听了这话刘和童盯过来,许久,垂下眼:“我现在在我爸那帮忙,”他睫毛长,这往下一看小扇子一样,扑闪着无辜的很,解释着,“每天也没什么事。我妈就让我来看看你。”
意思是徐萝秋看他闲得很所以让他来着。
这话说得,高阳听了垂在椅子旁的左手食指动弹了一下,微微偏了头,目光飘絮一样拂过站着的人往白墙上看去,
“真残忍啊。”
他轻轻说,轻得像声叹息。
这句之后他再无话说,刘和童也沉默了。室内只剩安静。
良久,是盐柱一样一动不动的刘和童先打破沉默。
一声冷笑,是从他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低沉得很,他反问高阳:“残忍?你还知道残忍?”
他牵起嘴角,眼里满是冷意:“如果没你,我会是现在这鬼样子?我二十七了,高阳,不是你我孩子都能爬了。”
高阳回过神来看他:“要像你,”说着深以为然,点头强调:“你长得好看。”不能白瞎了。
刘和童阴着张脸:“我没跟你开玩笑,如果没你,我早像正常人一样有个家了。”
如果没他。
曾经黄翠贞‘没有他不会背井离乡在异地拼死拼活’。
现在刘和童‘没有他会有另一种人生’。
高阳觉得他们蠢得很,自己的人生,干嘛要让别人来‘决定’呢,不想背井离乡那就不要离开那个‘穷山沟’,有想要的人生就去实践,不要说些如果。
这些如果,都是孩童白日做的梦。
天真得可爱,天真得愚蠢。
然而天真解决不了问题。
“人生哪有如果给你选,”高阳摊在椅子上,告诉他能解决问题的办法:“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以后见着我躲着点。等哪天死了我一定求阎王爷,下辈子离你远远的。”
听了这话刘和童脸色更差了,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提高声音:“凭什么要我躲着!”
桃花眼一眨,眼底泛了红色,是愤怒,也是委屈,他瞪起眼,以避免水光荡上来。用力一抿嘴,再次质问高阳,一字一句:“凭什么是我躲着。”
额角的青筋也拱起来了,他又抿了抿嘴,试图把情绪吞咽回去,却没有效果,瞪向这边的眼中,水光终究还是漫了上来,他问高阳:“凭什么?”
梗着脖子昂着头,面颊与眼皮都泛着红,攒着拳头眼眶盛泪,他看起来还是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
他一直是那个倔强的少年。
当年,看到那本日记本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红着眼眶,问高阳,
“为什么。”
那是一个初冬。
北方冬天天黑得迟,近八点了天才刚黑。再过不久就是期末考,晚饭后高阳到旧操场后面复习,这里安静,空旷,能大声练习口语。
他口语太差了,上次期中考
的时候口语面试满分二十他只得了十二,将将及格,就这十二分,还是老师给的‘好学生面子分’。
其实他应该能考得再好点的。
只是考时出了状况——
当时刘和童排在他前面几个。他在队伍里,听到老师夸刘和童是英腔。
刘和童笑着说可能是因为之前去了伦敦夏令营,口音是跟当地人交流学的。
老师们一听肯定了,纷纷点头:“就说嘛,你一张口我们就听出来了。”
高阳知道刘和童每年都会参加夏令营或冬令营,美国澳洲英法德俄,更别说随父母旅行,几乎全世界都去过了。而高阳自己,只去过世界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