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包好了,老板笑眯眯对重华道:“总共四十三文钱。”
南宫乾正站在边上看,冷不防重华转过头说,“我没带荷包,劳烦少爷付下钱。”
南宫乾不可置信:“我给钱?”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拿出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打开翻翻找找,一脸犹疑地拿出一块碎银,“这是我最小的钱了。”他去的场所可都是用两来算的,一两便是一千文,他哪有铜钱这种东西。
南宫乾把碎银放在那在他眼里脏的不行的桌布上,“喏,不用找了。”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两三下把那对南宫乾而言微不足道的银子收好,但许是过意不去,他道,“不然,剩下的馒头也给两位公子包了吧。”
南宫乾倒是无所谓。老板见两位阔绰的公子没有意见,利索地把剩下的所有食物都包好了送过去。
碍于重华的要求,南宫乾臭着脸,头一回抱着满怀的包子,脑袋嫌弃地不住往后,那模样看的两手提满的重华一脸好笑。
出了城门,直直往城西而去。南宫乾说,“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那可是贫民窟你知道吗?贫民窟!很脏的!”
重华装作没听见,目标明确的往城西而去。南宫乾在原地抱着那一堆东西犹豫着,不知是继续跟着还是原路返回。最后看着那抹青色影子渐行渐远,叹了口气,连忙小跑着跟上去。暗道传闻里的城西又脏又臭又乱全是垃圾和排泄物,这一去,回来浑身的衣物都不想要了。
城西的荒郊野岭,一顶又一顶架起的简陋木棚布满了平地,来往的人身上满是布丁。这种奇怪的衣服让极力屏息的南宫乾看的满是新奇。还有人穿着许许多多明显不同布条做成的衣服,南宫乾很想问:这是新出的款式吗?但想想不过是个贫民窟,好像又不大可能。
这里的大人都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一脸警惕。
倒是小孩子眼馋,脏脏的手指塞在嘴里,跟了他们一路。
重华一直走到里面,对着那里面几个穿的布丁没有那么多的人说,“我是李成公子的好友,今日受他委托而来。”
那‘李成’也许常来送东西,这些人一听他名字,倒是放下了忌讳,走过来与重华交流,小孩子们欢呼着“李成哥哥!李成哥哥!”分走了大半重华怀里的东西,剩下的连同南宫乾一同带来的,瞬息就被瓜分完了。
尽管带来这么多,但还是不够,衣衫褴褛的人遍地都是,也不洗手,抱着那对南宫乾而言看了就没有食欲的馒头吃的津津有味,不亚于在珍馐楼品尝山珍海味的富人。
那些人来拿南宫乾抱来的东西时,南宫乾还很是嫌弃他们脏,特意避了开来,这些人皱着眉,僵住了动作,像不知自己该不该碰。
两方对视,恍若天与地的距离
重华走过来,接过南宫乾怀里的东西交给他们:“我朋友第一次来,还不太习惯,各位别见怪。”
“晓得晓得,第一次来都这样。”这些人露出牙齿笑着,拿了东西道谢,没说几句便离开了。
“你带我来这作甚?”南宫乾皱眉,“东西派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重华说,“我再带你去几个地方。”
于是他带着这位万金之躯,在贫民窟逛了一圈,看见没钱看病气息奄奄的病人,看见饿的面黄肌瘦只剩一口气的穷人,也看见许许多多瘦的皮包骨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的小孩……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们,也有些打着坏主意的,却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带刀便装侍卫时不敢动作。
饶是再心如石头的人,逛了一圈下来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离开城西后,南宫乾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撇开头,“刚带来的食物够他们吃吗?”
重华避而不谈,“你可知他们从何处来?”
“那来处可多了。”
“只问最新一批。”
南宫乾想了想,“好像是……哪里旱灾,我记不清了,没米没粮的,为了不饿死只能背井离乡。”
“旱灾。”重华沉吟着,“为什么旱灾会饿死?”
南宫乾怔了下,“呃……因为、因为没水喝?”
“米从哪来?”
“田里。”
“怎么来的。”
南宫乾又被问倒了,他左思右想,只依稀记得好像是种出来的,但怎么个种法,他却是不懂的。他长这么大,还没真正见过农田。见到的,都是京城达官贵人奢靡荒淫的生活。
重华便慢慢给这位锦衣玉食长大的殿下解释,农民怎么播种插秧,怎么灌溉丰收。“靠天吃饭的人最怕天灾,忽然而至的旱灾会使田地干涸分裂,麦子水稻全没了,连一口饭都没得吃,易子而食也并非没出现过的事。”
“但如果你说的水车当真能灌溉田地……你可能知晓其中含义?”
南宫乾还在思索,重华忽然转身问:“你今日买这么多食物,花了多少钱。”
“一两啊。”
“你觉得能让多少人吃饱一顿?或者说,能让一个人吃饱多久?”
南宫乾低头算了算,不吭声了。
“三千两的千里马,也不过一匹马,”重华笑了声,“一千两的水车,能间接养活多少人?有的时候,人命真的不值钱,竟连个畜生都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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