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仇左右看看,大半夜都是些凉水,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拉肚子。他见苏映梅盯着那桌上看,问,“想吃水果?”
苏映梅扭头看了他一眼,坦白承认,“想吃。”
“不能吃。”
“我渴了。”
“渴了也不能。”
苏映梅不说话了,她把小被子裹紧了些,打了个哈欠,又咂咂嘴。
宋仇忍不住,问了句,“真渴了?”
“真渴了。”
宋仇便看向了案上的水果。
翌日,在床上醒来的苏映梅敏感地听到了些响声,迷迷糊糊裹着被子出去,看见想来最敬神佛的苏夫人气道,“你再饿,那都不能吃贡品啊!”
宋仇垂着头认错。
苏映梅皱眉,不是很懂苏夫人为什么会生气,她扬起声音叫了声,“娘。”
苏夫人看过来,一惊,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边赶一边叫人,“春花秋月!还不快带你们主子回屋穿衣!”
岁月匆匆而过,眨眼两年。苏映梅满十六了。
将军府的大小姐,谁不稀罕?个个派了媒人上门定亲。女儿受欢迎,苏夫人自然也很高兴。她一边挑选着,一边叫人去请小姐,说要小姐好好自个儿挑。她苏家女儿,可不能苦了自己。
去的人找了一圈,城墙上看见了苏小姐,把人给请回来了。苏夫人知道苏小姐去哪后,笑意敛了几分,一见面就问,“你去哪了?”
苏映梅坦白,“城墙上。”
苏夫人皱眉,“做什么的?”
“看哥哥回来没?”
苏夫人见她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也就只有你盼着他回来。”
去年军队述职后再回边关。敌方败退后派了年轻的三皇子带兵,本以为是个不堪一击的贵族子弟。没想到一上来就让苏将军犯了旧伤,性命垂危,不得不退居后方。京城里一下子哗然,都说苏将军年事已高,也许不适合打战了。何况西面本来就不太平,常年战乱,更不适合了。
一退再退,前些年打下来的城池,一下子便少了两座。不少意气用事的人,前些年还各种夸着战神在世,转眼纷纷数落苏将军的不是,转眼说那三皇子似乎是天生将命,这多年的将军,还抵不过人家的天赋。
临危受命,跟在苏将军多年的宋仇此时便接了担子,快马加鞭从京城赶过去,没多久就传了败战回来,城池再退两座,再退可就要到原本的边界线了。这时候,宋仇拿出了大将军才会有的虎符,迅速调动附近所有城的兵力,以数量暂且稳住了战线。
百姓们茶余饭后,又说虎父犬子。还不知打哪起来的谣言,说这苏将军扛不住了,我们是不是得快些跑?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气上心头,险些没直接气晕了,斥责谁再说这话抓着了就砍头!
这话传下去,就像印证了一些东西。百姓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害怕着。尤其是这几天,其余城里的人纷纷涌进京城,都认为天子脚下最安全。达官贵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看起来不在乎,但要攻进来了,估计是卷铺盖跑最快或投降最快的那一批了。
前些年因为接连圣战喜不胜喜的皇帝,多年的不顺像集中在了一块,短短几月,脸色一天比一天铁青,他在地图旁徘徊,鹰眼紧紧盯着上面的小旗,一咬牙,把不逊于苏将军的另一位大将军派了过去。
也许那真的是天生将星。
再一次败战后,皇帝犹豫许久,而后写信两封,加急送了过去,一封给苏将军,一封盖了戳给敌国将领。敌军不知因何缘故停下了攻击的脚步,宋仇被急召回京。
据说是要议和。
这打了许多年,怎么可能说议和就议和。虽然猜不着发生了什么,但百姓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
言归正传,苏夫人深吸一口气,颤着声问,“你是不是,对宋仇……”
苏映梅歪头看她。发上银簪随着倾斜,苏夫人盯着她一直没换下过的发簪,对那难以置信的念头更肯定了几分。
想起这些年苏映梅跟着宋仇身后跑,当年也是见到了宋仇才像活了过来,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难接受……苏夫人咬牙切齿,她的眼神忽而狠烈起来,“回答我!你是不是对宋仇有心?!”
苏映梅不是很懂她的话,她想了想,点头,“他是我哥啊。”自家哥哥,她不记挂着谁记挂着。
苏夫人猛地从桌后站起来,各家公子画像落了一地。她不管不顾,一步一步朝苏映梅走过去,“别给我装听不懂,你明知道、你明知道……”她声音尖利,“他根本不是你亲生兄长!”
不是吗?完全没有十四岁前记忆的苏映梅一下子呆了,可是……回想起这两年的事情,她微微侧头,像终于回过神:“你、那你们为何要让我叫他兄长。”
苏夫人一怔,忽然退了一步,而后转身疾走几步,拉开了距离。苏映梅跟上去,她还没要到答案:“娘……”
“来人,把小姐带回去!”
“娘……”
“小姐、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苏映梅挣扎开丫鬟的半扶半拖,“娘,你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娘!”
门吱呀的一下关上,背对着门的苏夫人像不堪重负,一放松下来,便弓背,扶住了椅子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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