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瞒觉得这家伙见谁都要加一个“小”字，加上那高深的魔法修为，考虑到高深的魔法师自有许多的驻颜之术，所以眼前这个人其实大概是一个修炼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

阿瞒对老妖怪说：“没事，那个药很好用，再修养几天应该就完全没事了。”

叶九道：“嗯，天色将亮，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地方，应该浴火而长出新的枝芽。所以说啊，我们该走了。”

她这么说着，便径直把江离扶了起来。江离模模糊糊已经有些清醒了，他意识到这是那个人的气息，便很乖顺地靠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

叶九觉得自家徒弟身体怎么这么虚，简直柔弱得像个女孩子。

阿瞒道：“你要烧了这地方？”

“不好吗？”叶九催促道，“走啦走啦，忙了一晚上，超级饿，要饿死了。”

阿瞒垂眸顿了顿，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光。

黎明的光芒，黑暗的破晓。时光漫漫，悲辛终究尘埃落定，而无数的艰辛与不堪，终究随着这破晓之光而泯灭在前夜的黑暗里。

他们出去之后站在山庄大门口的时候，叶九手上结了个简单的手印，手上便出现了一个跳跃燃烧的火球。

“火球流星雨，是这么用的。”她笑道，然后轻轻一挥手。

无数的火球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入山庄，就像是天降流星。而不一会儿，整个山庄便被浓烟包围了，火光四起，烈火熊熊地吞噬了万物，却又终将孕育出新的生机勃勃的生命。

那火光之中有嚎哭，也有痛苦的呻.吟。

山庄外三三两两站满了那些被关押在地牢的如珠似玉般的姑娘，她们抬起眼看那烈火，火光映照着她们的眼睛，她们的眼睛闪闪发亮，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顺着脸庞流淌。

阿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

一点点咸湿的味道。

“好了好了，先走吧。我可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不想被人注意也不想被当做英雄，英雄要把最后一颗糖留给别人，但是我只想要留给自己。”叶九这么说着，便笑。

她扶着那名少年，手里拉着一位朝阳般的姑娘。

“请你们吃烤肉吃吗？”

“吃吗？”

“喂喂喂，理我一下啊。有人吃吗？”

“......好的就这么定了，我们去吃烤肉。”

四下有轰鸣倒塌的声音，跳跃的火光印在他紧闭的眼帘，浓烟四起，被烧毁房梁横木“哐当”一声倒下来，似乎跟他离得很近。

躺在地上一片暗色的血泊中的那个人忽然掀动了眼帘，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失去了双手和一条腿，血流量过多，他能活到现在已经很神奇了。

有什么人一步步地走过来。

那人踏过这片浓烟四起烈火熊熊的厅堂，就像是闲庭信步，一派悠然。

那人走过来，然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首领费劲地抬眼，但只能看见那个人的靴子，和一点露出的黑底金纹的、细致描金的丝绸缎面。

那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空盗首领叶九，钻石级的魔法师。你怎么敢动她？”

首领嗫嚅着嘴唇，嘶哑着声音道：“老大我错了，我知错了，您看在我在您手下干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救救我吧。”

他费力地伸出被斩断的只剩下一截的血肉模糊的胳膊，要去努力够那个人的衣角，但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我错了，老大、老大——您救救我吧。”

“是什么伤了你？这不是叶九的手段，你这是被利器所斩。”

那首领咬牙切齿地恨道：“是叶九的徒弟，他的手里有一只黑色皮毛的妖精，那只妖精能够幻化为两柄大刀。”

他说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恐惧深入骨髓。

“那两柄大刀，半米多长，有着可怕的、可怕的力量。”

身前站着的那个人再也没有说话，首领再度绝望地求救：“老大、老大，您救救我——”

他一动，血液更加迅速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再度深染了身下的地面。浓烟已经呛到了喉咙，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在他临终前，他还徒劳地想要够到那个人的一片衣角，以获得生命的垂青。

但那个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痛苦地死去。

好一会儿，那个人才对着地上的那一具尸体，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这么多年，你的确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但是，你不应该碰那个人。”

那个人是皎皎云间月，皑皑天上雪。

你怎么敢，妄图用你肮脏的身体，去触碰那个人。

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关于他多年来的求不得，不敢触碰亦不敢太过接近，只敢迢迢守望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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