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人想死，要怎么办？

拿着医生开的证明，柳将处方抗抑郁、助安眠、治狂躁的氟西汀、安眠药、碳酸锂三件套带回家。

柳回家发现早上出门时假花水浇多了，水从花盆渗出来淹了旁边的手机。

幸好是区别于工作的私人手机，里面只有父母的号码和通讯公司的亲切问候。

柳把手机卡抠出来换上另一支手机。

果然毫无影响，柳都不知是喜是忧。

“咔嚓。”

相机快门的声音刺激了柳的神经，在这一片昏暗中柳看到笑容可掬的柳女士，稍微收敛了自己敌意的眼神。

“你小时候就被确诊有轻微的BPD。”柳女士不太敢直言柳现在的状态，委婉道，“我担心你在事务所交不上朋友。”

边缘型人格障碍，简称BPD。

大部分患者的特征其一表现为，喜欢孤立自己。

柳看了眼湿淋淋的手机。

“我挺好的。”

柳女士走到桌前撂下包，随手把柳的房门钥匙和相机一起放回包里。

“不行就放弃，没人会怪你。”隔着一张方桌，柳女士抬手，试图像小时候那样捏捏柳的脸，“家里永远是你的退路。”

柳偏头躲开：“因为根本没人期待我。”

包括她。

她不知道，真正断绝柳退路的不是别人，何况柳也不是会退的人。

“你未免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柳女士转手包容的拍拍柳的肩，“你真的不适合。”

从他做出考雄英的决定之后，她就一直是这种委婉而坚定的否定态度。

柳沉默不语。

“换份工作吧。”柳女士劝道，“医生不也是救死扶伤的吗？你小时候对医学特别感兴趣，天赋也高。你在工作上足够冷静，适合做医生，凭你的头脑现在学习考试实习，很快就能有所建树。”

曾做过医生的柳女士期盼而诱导性的问道。

“从心底选择更有趣的职业不好吗？”

“那是从谁心底？”从你心底。

柳忍住了后半句。

暂时不想逼太紧，柳女士无话反驳，拿起桌上的包，临走前叮嘱。

“你又瘦了，我把饭留在你厨房了，记得吃。”

直到柳女士离开，柳还拎着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灯不开，躺在床上，柳睡不着，不想吃饭，不想吃药。

终于能动，能思考时，柳意识到这是木僵，一种高度精神抑制状态。

通俗点就是犯病了。

柳强逼着自己吃了药，已是深夜，柳找到前些天买的拼图，算犯罪率和微积分，等着药效发挥，明天还要上班。

工作，吃饭，吃药，睡觉，一个月下来柳只用了三度电。

柳怕自己睡不着觉，更怕自己睡着。

因为偶尔睡着会被痛醒。

梦到以往的死亡瞬间，恐惧、绝望和痛觉随之而来，潮水灭顶般令人窒息。

有时醒来后幻觉的痛会残留在身体上一会儿，就像幻肢痛，痛的柳在理智崩溃边缘试图用新一次死亡的痛覆盖它。

是仅剩的理智挽留了柳。

或者，醒来就在公寓顶楼天台了。

只发生了一次，那天大半夜，及时清醒了的柳坐在天台边看夜景。

繁星如洗，银月如霜，城市灯光雾蒙蒙的亮边，静谧无风的夜晚，柳竭力去欣赏，转移注意力，对抗自己跳下去的强烈冲动，跟内心劝自己下去的声音一再说不。

柳想，现在只要来个人跟他说一句“你跳啊”，柳肯定就会跳。

幸亏这时候没人。

当然柳也想，如果来个人说“你别跳”呢？

没有如果，没有人来，柳只有自己。

所以柳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我一定是因为没吃饱才不开心。

过了今晚就好好吃东西。

我一定是因为没朋友才不开心。

过了今晚就跟人交朋友。

我一定是因为生了病才不开心。

过了今晚就遵医嘱吃药。

我一定是因为不开心才想死。

抛去那些，我想活着。

往后柳睡前用绳子把自己手和床柱绑在一起，免得发病跑出去死了。

柳不可能输给软弱的自己。

极少时候柳心情正常一点，便不得不发现并承认，自己就像那盆假花一样，活得不死不活。

因此柳绝对要赢。

这场面对疾病的战争，输了的那一刻就是真正的死亡。

身体死不了的他会在生与死的无限循环中作为行尸走肉游荡到老去化成灰土才被埋葬。

不胜即死。

柳一人吃两人份的饭，按时吃药，努力交际。

只要观察的够仔细，结合心理学原理，人的言行和心理活动便有迹可循。

柳努力对每个人投其所好，改善人际关系。

取悦人这种事，柳想做还是能做到的。

很快柳就交上了朋友，他们关心柳，说柳笑容好看。

尽管同事A硬说红配绿是浮世绘风，同事B经常放臭屁还不认，但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柳睡前仍不敢解开绳子，饭和药仍一顿不落的吃。

为什么他还是不开心？

柳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影响到了工作。

给欧尔麦特的那一战做周边救援工作，基本完成救援后，柳扮演的角色是对媒体的烟雾'弹，掩护欧尔麦特受伤的事实。

有没受伤的被救者向柳要签名和合照，还有闪光灯连成一片的媒体，面对这些，心里烂熟的公关辞柳一个字都念不出。

被救者举着相机，在柳身边比剪刀手：“请笑一笑，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