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师傅谭文景上了根香, 这边也就开了年夜饭。予景园过春节挺传统的, 该有的行程一样不会少，从前还会放鞭炮, 禁烟之后，换成在院子四处点根香了。今年是师傅离开第一年，师傅从前的朋友怕予景园冷清，年夜饭前过来拜年, 被师娘打发了。

饭桌上, 一张圆桌落四个座，三荤三素一汤。程灵缘将一盘大肉水饺放桌中心, 这顿年夜饭算是齐活了。

姜灵笙极不自然地坐下, 看着周围这些人，可真够诡异的，居然是他跟周云滦，以及师娘和程灵缘搁在这儿吃年夜饭。

师娘扫了一眼，“酒呢？”

她看向了姜灵笙。

姜灵笙：“……”

姜灵笙：“哦我去拿！”

他扭头往外走，走之前顿了一下, 随手拽了旁边的周云滦。

周云滦被他拉了一个踉跄, 身后的椅子都倒了，换来师娘和程灵缘目光。

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周云滦身子往后倾，姜灵笙的手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腰，周云滦也是反应快，将绕腰而过的手, 紧紧攥在了手心。

师娘：“……”

程灵缘：“……”

对面两位还没如何，姜灵笙的脸先红了，看得出他努力想要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没说出个什么来，反而对面的师娘和程灵缘一脸镇定，全然没有“吃瓜”应该有的样子。

姜灵笙：“……”

他拽着周云滦落荒而逃。

院子里，四处灯光摇曳，除夕就是灯光不灭的一夜。他拽着周云滦到了一个稍微昏暗的角落。

“你今天干嘛过来了？”

周云滦反问：“不可以过来吗？”

“……不是说不可以，是你大过年的不回自己家，跑我这儿来，这……”算什么呀？

女婿上门吗？

不对……媳妇上门吗？

周云滦顿了顿，“你说过年不好玩的。”

姜灵笙迟钝了两秒，突然想起来，有次他跟周云滦国际长途，他随口抱怨了句今年予景园冷清，没了老顽童都不好玩了，没想到周云滦居然还记得这茬子事儿。

虽然姜灵笙心底有些感动，但还是嘴硬：“你来就好玩了？”

周云滦没说话，幽幽地看着他，眼底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委屈，姜灵笙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道：“哎算了算了，不是不让你来，只是……”

“只是什么？”周云滦看向他。

姜灵笙挠挠头，“也没什么。”他又问：“你过年不回家啊？”

周云滦：“我父母分居，一个移居澳洲了，一个满世界旅游，我们不在一起过年。”

“啊……？”还能这样？

姜灵笙实在是太意外了，他从传统家庭长大，不清楚现在的父母居然这么时髦呢。

只言片语的解释中，姜灵笙也了解了大概。周云滦的父母早些年离婚了，母亲是个自由摄影师，马不停蹄地满世界跑；父亲是位建筑师，与母亲的自由主义不同，他向往稳定的生活，目前已经成立新的家庭，移居澳洲。

姜灵笙小心地注视着周云滦，“那你……”

“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周云滦全然不在意。

“不过……”他目光一顿，“以后你要跟我一起过了。”

姜灵笙：“……”

姜灵笙从小在“大家庭”长大，身边就没缺过热闹，大概不理解周云滦对于亲人之间的寡淡。周云滦从小接受西方“独立式”教育，更倾向于将父母当做朋友。接触了姜灵笙之后，才感受到，原来有些亲人之间的羁绊，可以这样深。

他会跟姜灵笙这样深吗？周云滦看着他。

姜灵笙对上他的眸子，莫名开始了怜悯心情。

“没事儿，以后跟我一起过！我一定给你亲人般的温暖！”

周云滦：“……？”

姜灵笙：“以后过年就来予景园，我师娘就是你师娘，我师兄就是你师兄！”

周云滦：“……”他在干嘛？

——

年夜饭后，城市的烟花秀也上了场，四个人站予景园门口看完了烟花秀，程灵缘陪着师娘去看春晚，往些年姜灵笙这会儿早跑出去了，今年努力坐在电视机前，陪着师娘看并不感兴趣的节目，看了没几分钟，就被师娘往外撵，她可受不了姜灵笙没完没了地吐槽节目。

姜灵笙也不知是否“孝心”作祟，更是逼着自己跟师娘看完了春晚。

四个人从奇奇怪怪的年夜饭，到奇奇怪怪地看完春晚，真是什么不契合的事情，都赶上了。

期间姜灵笙有好几次试图解释他跟周云滦的关系，都没能说出口。师娘和师兄也没问一句，从年夜饭到春晚结束，他们默默接受周云滦的到来，默默和他相处。

最后师娘忍无可忍把姜灵笙和周云滦撵出去时，程灵缘跟了出去，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不用着急说什么，家里又不会为难你们。”

家里又不会为难你们。

姜灵笙愣怔了半秒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带着周云滦回了自己屋。

他没看到，送走他们后，程灵缘回头和师娘对视一眼，都早已了然。

“师娘和师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喻灵春儿说的吗？”姜灵笙进了自己屋，“不会啊，春儿师兄才不会多说呢。”

“难道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姜灵笙扭头问周云滦，“我很明显吗？”

看着神经兮兮的姜灵笙，周云滦只是笑笑，他看到了桌子上工整摆着的折扇，打开看到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周云滦：“……”

挺好一把山水画精致折扇，怎么写了这么不契合的字儿。

姜灵笙也过来看了一眼，眉梢突然一挑：“我怎么觉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还在努力隐藏……”

他扭头看向周云滦，周云滦：“……”

姜灵笙从小在予景园长大，喻灵春看得出的事情，谭文景会看不出吗？师娘会看不出吗？还是程灵缘看不出？

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就像姜灵笙还没有准备好开诚布公一样，师兄和师娘大概也没准备好接受“全新”的姜灵笙。

“不用想这么多。”周云滦摸着他的头，“你师兄不是说了吗，‘不会为难你’。”

姜灵笙回头和他对视一眼，突然一笑，“也对，想这么多干嘛，我找男朋友了又怎么样，师兄和师娘总不能把我赶出予景园吧。再说我男朋友这么帅，还是大明星呢！是我赚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