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宁支吾道：“试试吧。”说着便出去，留下他二人继续僵持。

凌暮儿在被欺骗的悲愤中无法出来，想想自己被眼前的瞎子蒙骗的团团转，就很是可笑，暂且忘记了此人杀伤力极大的事实。

马车微微晃动，倒没散架，开始前行。

她把手中的剑拔出，抵在凌澈的脖颈上，见他没反应，她拿剑的手稍稍用力，但早把握好度，不至于伤他。

没料到的是，他竟前倾将自己的脖子贴着刀锋划去，即使凌暮儿快速收手，血印还是留在了他冷白肤色的颈上。

血慢慢渗出不规则的流下，染红衣襟。

凌暮儿眼眶湿润，不知是担心还是惧怕，面上已无血色，瞳孔微震，颤抖着手拿衣袖擦流下的血痕，秀眉紧皱，下唇咬得泛白，一张口，变得红润无比。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对不起，但，你先骗我的......”

脸偏向旁边的凌澈突然回头，面对着她，她一时语塞，缓缓收手：“是弄疼你了吗？”

停在半空的手被人猛然抓住，唇齿间袭来的温热，让她恍神，布帘掀起，刺目的光涌入，她看见白绫下闭着的双眸，稀疏却长的睫毛安然垂下，心底忽而燃起火苗，闭上双目，笨拙的回应。

她没看见那欣然勾起的唇角。

一吻毕，她眸中才渐渐清朗，不知所措紧紧抿住自己犯规的红唇，双手捂住不敢见人的俏丽脸蛋。

凌澈怕是不嫌气氛凝固，语调平缓，低声道：“暮暮，是肯原谅了罢。”

捂着脸不敢抬头的某人，智商下线道：“原谅什么？”

“一，我骗了你，但我救了你，还未你讨了公道。”

“什么公道？”凌暮儿放下手，眼底清澈，映出凌澈的影子。他未答，她登时反应过来，看向自己左臂的伤口，这才觉得疼痛，刚一碰，倒吸一口凉气“嘶...”

“二，虽法子狠毒，可你也划了我一剑，再者虽吓着你，但刚那一吻，便是稳住你心神了。”

凌暮儿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人被吓着，一个吻来解决的，更何况是规矩甚多，讲究也多的古代。可细细回想，他说的倒也无法反驳，只是便宜他了。

“你分明想占我便宜！”

“这吻不作数便罢，不会让旁人知晓。”

“你，你，”凌暮儿气的说不出话，倏尔想起垆月阁后的荒山尸林，便道：“好，方才都不算数了，那你们用活人育树，这算什么！”

“若真有暮暮说得如此心狠手辣，那你以为撞上秘密还能逃出垆月阁，我还会冒险救你？”

“树上分明刻有人名。”

“每棵树，是他们的墓罢了。长出如此美艳的花林，总比一赔黄土来得雅观。想来你也看到了鲞兽，它不仅嗜血，还爱一种花，便是用人尸骨做肥料孕育出的血花，这些尸骨都是在垆月阁自然死去的人，他们生前已同意死后用自己尸身孕育血花树，所以在每棵树上刻下他们的名字，也不失于一种尊敬。”

凌暮儿听着可怖，却也不觉得有失人性，毕竟人家生前就同意贡献，她在这儿矫情，倒有些多管闲事了，“鲞兽，是干嘛的。竟然这么血腥，养它干嘛。”

凌澈笑笑，“小麻烦，你长这么大，看来还没有经历过世间险恶，那些血雨腥风不是无缘无故就刮起来的，若你不动，便会被毫不留情吞噬，连个渣子都不剩。所以，不能等死，必须要主动出击，你来控制这场风雨，保证你爱的人，可以远离这场风暴。要知道，有时候，人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她突然有些许悲伤，想到安安静静微笑，连发梢都泛着柔软的萧沐衍。

“鲞兽自是有用处，来保护垆月阁的人。”

“萧沐衍他，也会变坏吗？”

“敢问暮暮，如何为坏，如何又为好。”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便信自己所信。”

马车稳稳当当向前行去，谁也不知这路上又会碰到什么情况，谁也不知命运无常何时会降到自己头上。

本以为掌控全局，落子无悔，却终究下了步险棋，只怕满盘皆输，弃了天下，也必要拼死守护那颗棋子。

云琛曾问：“阁主棋盘内有一无用白子，徒增麻烦，可如何解？”

那时他眼里皆是无情冷意，心尖具是寒夜冰霜，语气犹如十尺之冻，森然道：“弃了。”

而此时他透过那层白绫，看着眼前一筹莫展玉雕粉琢的麻烦姑娘，心中仿佛有颗种子深深扎了进去，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那颗种子正在发芽，只要她出现，就严重阻碍了他对一切事物的判断。

而他也不知，这个傻兮兮的姑娘，何时在他心间种了颗种子，是第一次的莽撞无礼，还是后来的得寸进尺，想想也全不是。

应是那天的红豆酥格外甜腻，一并将她甜化冰川的笑容埋进了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