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白予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呆在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地方却又呆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还是自己之前最喜欢最信赖,结果还把自己踹下皇位,让自己做不了男人的人。可他没办法,天色渐晚,还不知道往哪儿歇息去,不都得顾封随这个大主子给定。这样一想,只得走在平时最熟悉的路,回平时最熟悉的地方。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略带怜悯的看了看乔白予,没做通报,让他进了门。
顾封随还在批奏折,那奏折有些多,怕是要熬通宵。乔白予傻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让宫女伺候你洗漱,先歇着吧。”
乔白予想起了顾子寻说的话,更不敢歇了,“不用,不用,皇上还没歇下,我这作奴才的更不能歇。”他避开了宫女。
顾封随见他不愿意,“那就过来研墨。”
乔白予没研过磨,但总是看过,他拿着个墨锭在那瞎杵,稠了稀了的,顾封随不说就行了。
“这些年到还真是蠢惯了,连墨都不会研?”
顾封随握上乔白予的手,“研墨要重按,轻磨,定向,身直。”他看乔白予愣了一下,吓得不行,好笑极了。
“重按,是要让发墨正好。”
“轻磨,是要让磨细腻。”
“定向,是要避免泡沫影响书写。”
“身直,是要保证墨的质量。”
乔白予还是笨,学个事儿吧一要靠天分,二要靠熟练,三要靠自然风流,这三样这时倒是都没占据,在研下去也白费。
“好了,坐在旁边把这些批过的奏折看看。”
乔白予应了一声,拿起一本奏折。自己已经不是皇帝了,看这些扰人心思的奏折有什么用。他一直有一个改不了的习惯,一沾奏折就犯困,可顾封随叫他看,他也只有睁着眼睛看。
“往常你不爱批奏折也就算了。” 顾封随好像知道他没兴趣。
“这些奏折兴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批,但看与不看总是有区别的。”
看与不看总是有区别的,这个灾,那个难,还有这个案,那个情乔白予都看得多,但他还真看到不一样的。
那奏折翻开来:
顾封随你这个谋逆的狗贼……
乔白予心慌慌,‘啪’地关上那奏折。顾封随斜眼看了看他,又继续批着那成堆的奏折。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乔白予转念一想,这都是顾封随批过的折子。那奏折的内容他大概是猜到了,可顾封随究竟批了什么,他很是好奇。
他又小心翻来那奏折来,上面批着:顾大将军谋逆未果,既已伏诛,爱卿就不必再上奏了。意思很明确,别扯这些,你奏点有用的。
乔白予佩服顾封随的大度,放下那奏折,他又拿起另一本,是松太尉的奏折:
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说的是有一只癞蛤蟆看上了一只白天鹅,想吃这只白天鹅,结果癞蛤蟆就得了白化病,这可真是折寿啊。
乔白予想说这什么玩意儿?又琢磨一下,这松太尉莫不是说顾封随是癞蛤蟆,说自己是白天鹅吧?自己是白天鹅,呵呵,看来自己还能飞。
一连看了几本这类似的奏折,他居然越看越精神。
“不困?”顾封随问他。
“不困,不困。”乔白予赶忙放下奏折回答。
“可朕累了,怎么办?”
乔白予站着,他哪知道怎么办?“不然,我去叫宫人们来伺候您洗漱。”
顾封随没说话,就这样安静了一段。
“不问问你姑姑姑父怎么样吗?”
姑姑姑父,乔白予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好像又回到了他被顾封随用匕首抵着的那个晚上。
“哦,看来你对长公主和驸马的近况不感兴趣。”顾封随看着他,嘴上扯着笑。
“不,不是,姑姑姑父他们怎么样了?您,您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乔白予被软禁,顾封随当上皇帝,他一直没听到过姑姑姑父的消息。
“这姓顾的和长公主不会教孩子,养出了这么一个逆臣,你认为他们应该有什么下场?”
乔白予惊了,什么下场?
“您准备给他们什么下场?”
“那要看你怎么表现,”顾封随漫不经心的样子,“先前朕怎么说的?哦,朕让你先在这歇着,你不懂意思吗?”
顾封随指着那寝宫的床榻,“去,乖乖给朕爬上去。”
乔白予杵了半天,爬上床榻。这真不是从前的小随哥哥了,小随哥哥是尊敬师长孝顺父母的好哥哥,小随哥哥是宠着自己,疼着自己的,现在却拿姑姑姑夫的安危让自己与他同床共枕。
乔白予又想起顾子寻说的男宠,顾封随这真想把他当男宠吗,以后出宫去即使找到愿意与他成婚的女子,听到男宠这个词,人家也会嫌弃自己吧。
顾封随收好奏折,又走到床边,上面的小少年闭着双眼满面泪痕。不过是叫乔白予歇下,这小家伙竟然吓哭了。
他顺了顺乔白予的头发,那小少年身体一颤,又软了下来,小拳紧紧握着。
“您不该这样,您这简直是没有人性。”乔白予小声念着。
顾封随给乔白予揶好被角,轻拍着他,“乖,朕现在出去,你若睡得着,朕就放了你,你姑姑姑父的事也好商量。”
等乔白予不再出声,顾封随起身放下床幔。他招手唤了一名宫女,叫她点上些安神助眠的香,随即向外走进了黑暗。
同床共枕?呵呵,事实证明乔白予是想多了。
李公公叫他醒来时,顾封随并不在。
“那顾皇上是在御书房休息的。”
“在御书房休息?他能休息好吗?”乔白予问出这话,又觉得不应该,顾封随取代自己做皇上,又让自己不好娶妻,还想治罪姑姑姑父,他不该这么问,真不该,他应该想这顾封随休息不好才是。
“这老奴怎么知道呢?唉,不说了不说了,”李公公叫那小公公,“叶子快把衣服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