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宅主馆厅堂中的气氛还和之前一样僵持着, 倒也不是双方对峙到谁也不愿意退让的剑拔弩张情势。
似乎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中森和赤司之间泛着一种诡异的共存方式——
两人互相当着对方不存在, 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中森在部署警力以及分配任务随时准备对抗基德。
另一边的赤司就显得格外悠哉了,他索性坐在了沙发上, 一旁执事打扮的仆人在帮他泡茶。
赤司看到美月一个人从楼上回来,他朝着少女的方向轻瞥了一眼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也没多说什么话。
“征十郎, 我回来了!”女孩匆匆从阶梯上跑了下来, 还扬了扬手中的紫色绒盒, “让大家久等了, 非常抱歉!”
走到赤司和中森警官之间时,美月还非常知礼地欠身行了个相当正式的礼。
赤司皱眉,原本没有在女孩身上停留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像是在审视什么一般, 打量着少女。
“这是胧月。”
美月在中森面前打开了绒盒, 那颗透蓝的宝石在灯光之下折射着熠目的亮光。
胧月虽不是什么旷世奇宝,但也绝对价值不菲。
“中森警官要仔细确认一遍吗?”美月展示着手里的绒盒, 又朝中森走近了几步。
对于女孩过于主动的行为, 中森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不配合他应该要采取怎样的强制手段, 没想到对方真的把宝石送到了面前。
“中森警官还是再确认一次比较好。”
尽管对于美月显得有些轻挑的举动而感到不满, 赤司还是顺着她发了话。
平静的语调被赤司说出了一股不容违逆的压迫力, 就算是作为刑警的中森, 似乎也被这样的气场给镇住。
“我、我当然会好好确认!”
中森摸了摸鼻子, 开始认真检查宝石。
虽说胧月就在眼皮底下, 暂时确定是安全的。但离预告的时间还有一段,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谁都无法保证好胧月不会被基德拿走。
“中森警官确认好了吗?”
“咳……感谢配合。”中森仍旧不放心,他想到了一个简单却有效的办法,“这样吧,宝石就放在美月这里,就是要麻烦大家一起等到十点二十二分了。”
彼时,女仆立花从楼上回来,走到美月和赤司的身侧,行礼后低声道:“征十郎少爷,美月小姐的洗澡水准备好了。”
赤司眉峰微挑,“如中森警官所见,美月要休息了,接下来不便再接待在场的众位警官了。”
言下之意,他早就想赶人走了。
在赤司预料之外的,是这几次接触下来都显得话不多的清田美月,居然主动开口接了话:“征十郎,我可以留下来配合的各位警官先生的。”
善解人意的模样就是一位像模像样的大小姐架势。
赤司盯着少女赤红的眸底静默了数秒,没有阻止。他转头去向执事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重新再煮一次茶。
于是包含搜查二课在内的十几名刑警,就这么立在了赤司宅的主厅里。
室内灯光通明,仿若能把夜空都照亮。
胧月就被摆放在茶几上,绒盒的盖子开着,像被展出似的。
这是中森警官要求这么做的,原理是把盖子盖上什么时候宝石丢了都不知道。这话听起来就跟谬论一样,但是中森拿他多次和基德作战的经验打保票,这样做才最有效。毕竟,在场十几双都盯在宝石上面。
离宝石最近的有三个人,赤司征十郎,清田美月,还有一直无法放下心的中森银三。
“中森警官……这样的话,不等于在对基德说‘胧月就在这里快来拿’么?”美月提出了疑问,娟秀的双眉蹙起,眼底写满了担忧。
中森的行为更像是在对基德的挑衅,事实上也是如此,被基德挑衅了多次的他居然赌气般的就想这么做一次。
“所有人都盯着,这一次一定不会……”
这句话简直就是在立fg。
“那个……我有个提议。”美月举起一只手,看了眼中森,又看了眼赤司。
“什么?”
“我把项链戴着吧,这样的话……是不是比放在桌上安全些呢?”
赤司没有发表任何评价,还是冷淡地看了眼美月。
眼前的清田美月和他预期的所差太多,他还以为能在这位即将被征臣接回家的少女身上看到些有趣的事,现如今对于胧月的态度……算是屈服了吗?
他摇了摇头,挥手让执事撤下了不知道泡了多少遍的茶。
中森看了眼手表,离预告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转过来,居然没有对美月的提议提出异议。
至此,美月便将胧月从绒盒中取了出来。
银亮的链子和透蓝的吊坠,拿在手上都能感到其让人怜惜的分量。
少女将项链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对了一番吊坠的位置,在完成链子扣好这个动作之前,她走向了赤司。
“征十郎,可以……帮我一下吗。”女孩请求式的开口,声调柔和得令人心软。
她抬着手臂,固定着还未扣上的项链,这动作摆明了是要赤司来帮她完成戴项链的工作。
面对娇柔婉约的少女,赤司依然面容冷淡。他抬眸,眼底的神色愈加泛冷。
他就以这样仿佛带了冰霜的眼神,朝着美月瞥了一下,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失望。
赤司感到非常失望。
那些原本还停留在清田美月的兴趣,在女孩主动做出了这样的行为之后尽数消失了。
最初还觉得美月会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样,看来是他的期望太高了。
赤司没有去回应美月的请求,只是蓦然的说了一句:“各位请继续,恕我不奉陪了。”
这话不是对美月说的,而是无视了她,对在座所有二课的警官们说的。
“征十郎少爷……”执事试图喊住自家的少主人。
赤司也回应得果决:“有问题了再上来通知我。”
基德都要来了,还不算大问题吗?
当然,没有人能阻拦赤司的决定。赤发的少年说走就走了,被晾在一边的美月显得无比尴尬。
“美月小姐,我来帮您吧。”一旁的女仆立花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她迅速上前接过美月手里捏着的的项链,替她戴好。
灯光之下,蓝澈的宝石被浅色衬衣映衬得异常美丽。
从美月拿出项链到最后立花帮她戴好项链的一系列动作,全都在中森的监督下完成。
这样近的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中森这般想道。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接下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赤司离开主厅的行为,也一定程度上默许了接下来警方将采取的任何行动。
他本人对过程没有兴趣,想要的结果对他而言,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他会一直留得这么久,完全是出于对清田没有的兴趣。现在
兴趣点没了,自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在赤司走后,中森做事索性不再收手收脚。现在胧月挂在美月身上,他直接叫了几个人,将美月围了起来。
“虽然有些失礼,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中森说。
美月微笑着点头,十分乖巧的配合着。
离预告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直至秒针开始了二十二点二十二分最后一圈的旋转。
在场的气氛越发紧张了起来,似乎每一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宅邸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像是基德要潜入的征兆。
“看好出口和窗户!所有人集中注意!基德就要来了!”
就在这样的紧张之中,坐在沙发上的唐茶色头发少女突然开始倒计时读秒:“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她的嗓音轻柔,似乎一点都没有被现场的氛围所影响。没有人知道她把读秒直接念出来是想做什么,或者说,所有人都没有对在场的这位“清田美月”持疑。
“四,三,二,一……zero……”
少女的声音落下,只听一声礼花炸开的声音,从那张樱粉色的唇后吐出了另一种声线:“it‘s——shoe!胧月,我就收下了。”
礼花的烟雾散尽,站在厅堂中央的,是穿着银白色礼服的怪盗。
他单手拉着帽檐,戴着白色手套的另一只手握着的,就是今晚他的目标,胧月。
美月在隐隐约约的混乱声中苏醒,意识恢复的时候,头部胀痛的厉害。睁开眼后,视野内漆黑一片。她尝试着挣扎起身,却撞到了脑袋。
似乎磕在什么顶部,一阵钝痛差点让美月再次往回缩。
“嘶……”
蜷曲的身体姿势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她所处的狭小空间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束缚感,大概是被关在什么柜子或者箱子里吧。
记忆断片的最后,是变装成赤司的基德在她面前卸下了伪装。再然后……就晕倒了。
是那家伙做的吗!
这样对待一个淑女,也太粗暴了吧!
美月很清楚眼下的情况她应该压下满肚子的怨气,先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她又奋力挣扎了一番,猝不及防地撞开了柜子的门。失去了遮挡的瞬间,她直接从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滚了出来。
倒是没有和瓷砖地面碰了个疼痛的接触,身下垫了一层毛毯,似乎是被关在柜子里时盖在身上的东西。
美月从地上爬了起来,抹黑打开了灯。
是浴室里,刚才她被关着的地方是储物柜。
美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身上新买的衣裙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奶白色的吊带底衬和穿在裙下南瓜裤。
难怪她觉得有点冷……
基德这家伙……脱她衣服了吗!
这一瞬间,美月真的很想把先前对于这个谜样の男子的感激之情全都拿去喂狗。
冷静下来想,美月明白了在昏迷前基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衣服被“借”走了,装着胧月的盒子和胧月一起消失了。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基德所谓的“借”,借的不仅是胧月,还有她的身份吧?变装成她的样子,好去和赤司还有中森等二课的警官会面。
也真是够大胆的。
如果只是为了偷宝石,基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就着那家伙希望的做派,每次动手都像在表演一场魔术秀。
今晚也一样,他变装成自己,无非就是要在预告
的时间点上,在警察面前作秀。通告一下他得手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没人抓得住他。
美月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预告的时间到了没有,还是已经过了。
她捡起地上的毛毯给自己披上,慌忙就去拉门把手。
庆幸的是浴室的门并没有上锁,她轻而易举就从里面出来了。
这让美月稍稍感到意外,如若基德要以她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前提不就是要保证她被困住而无法脱身么?
对此美月迟疑了几秒,倒没有继续细想,开了门就往外跑。
外面那些骚乱的声响在浴室的门打开之后变得清晰了起来,能够很明显地判断出来自楼下。甚至,还能听见中森暴怒着喊基德的声音。
已经过了预告的时间了吗?
赤司宅邸的回廊虽然宽敞,但是空间过大,对于一个根本不熟悉这里的人而言,绝对无法迅速地找到声源的位置。
至此,美月也只能朝着她所判断到的,动静的源头方位跑去。
中途大概是绕错了方向,美月甚至找不到下楼的楼梯。
赤司家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迷路的地方……
这一路误打误撞,却正巧被美月看到在廊道转角的那一头似乎有个人影跑过。
是基德吗?
这种机会美月不会放过,她拉了拉身上的毛毯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一些,确认毛毯不会掉落,美月朝着人影的方向跑去。
但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所追踪的对象不仅不是基德,甚至这个人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赤司征臣,还有那日所见过的马场的管理官。
美月所追上的人影是马场的管理官,而在那人打开某扇房间的房门时,仅仅透着一道光束的门缝中,美月看到了赤司征臣的身影。
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为什么赤司征臣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晚饭途中,就已经因为其他事由出了门。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去?
那他假意出门,必然是有其他目的,不然何必那么做作地多此一举。
美月很快就将今晚基德会来的事联系了过来。
想来也是作为一家之主的赤司征臣,怎么可能会对家中的事物不上心呢。不论怎么说,胧月都是一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
征臣对于基德今晚会动手的事绝对是了解的,并且他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反捕基德。
美月多少偷听到过赤司征臣的谈话,征臣的目的在于潘多拉,他能和基德的交点,也只能是潘多拉了。
至此,美月想明白了,基德这个宝石大盗绝对是知道潘多拉的。如果能和他再见上面,自己好免得多解释什么。
这一次的胧月,多半只是赤司征臣想要引出基德的幌子,但是这么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什么呢?
美月猜不到那么多谋划算计,她也不想去猜。
说到底她从一开始被卷进潘多拉的相关事件里也好,还是被赤司家强行带回来,全都不是出于她的意愿。
像个傀儡一样。
傀儡也想过反抗啊!可是……那种从头到脚的无力感又让美月失落和不甘。
映照着红子的话,过去和当下的节点,厄运的源头。
或许这位魔女大人的预言每一次都是真的,说的不仅仅是她那什么命运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