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耀请了国内最好的专家来为程清泉看诊，霍起帆也从美国请了脑科医生来为程清泉诊治，医生从飞机起飞开始，按小时收费，直到回到美国飞机落地，收费结束。

霍起帆支付高昂诊费，一是为了满足霍起州，二来程清泉也是他喜欢过并一直感激的人，他本想跟着医生一起来看望程清泉，最后还是派了秘书小曹陪同。

他不愿面对现在的程清泉，程清泉在他眼里就像造物主的一件精致艺术品，他希望程清泉一直是他记忆中那个仙姿玉质的模样。

他们汇集了这样一个国内外的专家团，坐在会议室讨论了半天，最后的结论，却和徐浩洋的诊断一样，已经出现的问题也许不会再复原，也许随着治疗会有所好转。

专家们并没有在恢复程清泉的认知上做太多无谓的讨论，只是一起制定了一个最好的二线治疗方案，努力的为程清泉控制病情，延长生命。

听着专家们给出的结论，海城无法接受的离开了会议室，他希望听到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不是这样模棱两可的结论。

程清泉已经好几天认不出他了，他和方美苹每天哄着骗着，告诉程清泉，海城工作忙，在侦办一件大案，抽不开身。

程清泉很听话，不哭不闹，每天就只是盯着病房门口，眼巴巴的盼着海城出现，只有在海城给他打电话时，他才会情绪激动，哭着问海城怎么还不来看他。

海城的心情每天都很糟，就像持续着溺水的状态，窒息，压抑，看不到希望。

他曾经最喜欢看程清泉的眼睛，天使摘下了夜空中最善意的星放在了那双眼中，那么美又盈满了对他的浓情，是他此生最迷恋的风景。

可现在，他每次直视那双眼睛，都会被残忍的现实狠狠伤害。

他明明还在他心里，却消失在了他眼中。

住院治疗了半个月，海城带着程清泉出院回了御景帝豪的家，程清泉已经不记得他们曾在林语山庄过了几个月神仙眷侣的日子，不记得他取了名字的那几只流浪猫，也不记得海城为他在前后院种满了花。

越近的记忆，程清泉丢失得越厉害。

接连几天的大雨，天色每天都阴沉着，波比暂时送去了海城父母家，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程清泉回了家就坐在客厅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风雨，他现在总是一动不动的呆坐很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傍晚五点，海城做好了晚餐，唤程清泉吃饭，程清泉乖乖的坐到餐桌旁，吃了海城做的菜，他赞许的夸着：

“小舒，你做的菜真好吃。”

海城得了表扬却高兴不起来，夹着碗中的菜，表情凄苦：“是我爱人教我的，我会做的每一道菜，都是他教的。”

在程清泉现在的认知里，护工小舒是小姨和海城都信任的人，小舒有位很相爱的妻子，每次提到妻子，小舒言语中都是缱绻的深情。

程清泉一心只想着海城，对小舒的爱情没有太在意，他试探的问：“等海城回来了，你能做给海城吃吗？我想让他也尝尝。”

“嗯，好。”海城点头答应。

“谢谢你。”

程清泉开心的笑了：“海城他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菜，他只会泡方便面，煮粥煮饺子，其他的他都不会。”

“可能是你太宠他了吧，所以他不需要学做菜。”海城说完，眼眶湿润，一阵苦涩哽在喉咙。

这六年来，程清泉把他照顾得太好，无论他想吃什么，哪怕大半夜饿了，程清泉也会立刻起来为他下厨，他以前从没想过学做菜，也没有学的必要。

有人宠着的时候总是肆意潇洒的，离了那份宠爱，才要学着长大。

“海城是我的唯一，我不宠他宠谁呢。”

程清泉放下手中的筷子，担忧的望向窗外：“不知道他这么忙，有没有好好吃饭，下这么大的雨，他出去查案子，会不会淋到雨，别感冒了……”

听了程清泉的话，海城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的落了下来，他站起身快步离开餐厅，想去浴室洗一把脸，顺便整理整理情绪，刚出餐厅，门铃响了，他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去到玄关开门。

是方美芸来了，她要照顾小外孙，又放心不下程清泉，特意炖了汤送来给他们喝，她拎着保温桶，一进家门，就注意到了海城泛红的双眼和脸上的泪痕。

方美苹关切的拍了拍海城的手臂：“海城，怎么了？”

“没事。”海城接过方美苹手中的保温桶：“您去陪他吧，他在餐厅吃饭。”

海城陪着方美苹去到餐厅，程清泉还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

“泉泉。”

方美苹走过去坐在了程清泉身旁。

程清泉慢慢的将视线移到方美苹身上：“小姨，下雨了，海城带伞了吗？”

“带了。”方美苹拉着程清泉的手安慰着：“你放心，雨不会淋到海城的。”

“我怕他感冒，他总是只穿一点衣服，变天了会着凉的，小姨，您叫他回来，我煮一碗姜汤给他喝，让他喝完了再去工作，可以吗？”

“泉泉……”

方美苹心疼的看着程清泉，换作以前的程清泉，会关心她，招待她，会为她泡杯热茶，可现在的程清泉，对其他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对自己也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病了，也配合治疗，可他从不过问自己的病情。

他的每句话每个心思都只绕着他的海城。

看着这样的程清泉，海城觉得太过于残忍，残忍得让他无法承受，他离开餐厅，坐到客厅沙发上，扶着额头，努力的深呼吸忍耐着眼泪。

手机响了，汪春阳打来的。

海城按了接听，电话那头的汪春阳声音难掩兴奋：“城子，孩子我给你找到了，特别好的孩子，你肯定会喜欢的，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看看吧。”

“你在我家楼下？！”

海城惊讶得站了起来：“你怎么没说一声，就把孩子抱来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你不在家啊？”

“在家……”海城看了眼餐厅的方向：“你在楼下等我，我现在就下去。”

挂上电话，海城走到餐厅，对方美苹说：“小姨，我有朋友来了，我下楼去看看，一会就回来，您陪清泉多说说话。”

“好，你去吧，泉泉我陪着。”方美苹对海城笑了笑。

海城看了眼程清泉，程清泉对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望着窗外，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海城轻叹一声，出门下了楼，汪春阳在楼下大厅坐着，怀中的薄被里裹着个小男婴，见海城下来了，他连忙抱着孩子迎了上去。

“跟我来。”

海城拉着汪春阳的手臂，将他带到了大厅内侧的公共会客室，带上了会客室的门。

他们刚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汪春阳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介绍：“我等了几个月就是想给你找个完美的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父母和外公都出车祸去世了，唯一剩下一个奶奶，得了老年痴呆住在养老院。你领养他，没有别的亲戚会来找你麻烦。”

汪春阳说着将襁褓中的孩子凑到海城面前，兴奋的说：“你看这小男孩多漂亮，四个多月了，性格特别好，见谁都笑，不哭不闹的，做了检查身体也很健康，福利院的人说，这是她们这么多年接收过的孤儿里最漂亮的一个了。”

海城看了眼薄被中的婴儿，确实如汪春阳所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特别是那双眼睛，竟然有些像程清泉。

只可惜，这孩子来得太迟了。

海城抱歉的看向汪春阳：“春阳，谢谢你特意跑一趟，孩子特别好，可惜我这边出了点变故，这孩子我恐怕是没有福分养了，你抱回去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汪春阳关切的问。

“我们本来特别期待这孩子的到来，可是我家那位，现在大脑出了点问题，很多事儿不记得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所以你把孩子抱回去吧，这么好的孩子，给他们找个更好的人家。”

海城说完，站起身对汪春阳说：“那我就先上去了，谢谢你春阳，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汪春阳抱着孩子，还有些没弄明白情况，愣愣的坐着。

海城走到会客室门口，刚要拉开门，汪春阳怀中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这哭声让海城莫名的觉得揪心，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汪春阳怀中的孩子。

汪春阳拍着孩子焦急的哄着：“福利院的阿姨说这孩子很少哭的，怎么突然哭了……哎呀，我也不会哄孩子啊。”

听着这哭声，海城突然想要去抱抱这孩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心疼。

他走过去，从汪春阳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一到海城怀中，立刻停止了哭泣，眨着刚哭过湿漉漉的大眼睛，纯真的看着海城。

海城并不像程清泉一样，那么的想当父亲，他收养孩子的初衷就只是为了让程清泉高兴而已。

可是此刻，他看着怀中的小男孩，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父爱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

“真神了，你一抱他，他立马不哭了，城子，你和这孩子有缘分啊。”

汪春阳尽力的游说着，希望海城能留下这孩子。

一是为了孩子好，进了海家的门，这孩子一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二来，他也希望留下一个人情，以后他有事找海城帮忙也比较好开口。

海城抱着孩子，伸出一根手指动了动他圆嘟嘟的小脸，孩子立刻伸出小手紧紧的抓住了海城的手指。

海城试着叫了声：“慕清，卷卷。”

原本面无表情的孩子，听了这两个名字，立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时，卧蚕衬着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像极了程清泉。

看着孩子脸上与程清泉相似的笑容，海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立刻决定了要领养这个孩子。

他对汪春阳说：“春阳，这孩子我要了，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你喜欢就先把孩子抱回去吧，你要没空，明天我让人去你家给你们办手续。”

“这样行吗？”

“行啊。”汪春阳笑着回答：“你就在家等着，到时候我联系你。”

“好，谢谢你了，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