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去青岛科研院。对,黄石区。”
“嗐,巧了,我就刚打那来的!这么大的雨,闺女这是往哪跑啊!”驾驶位的中年男人挠了挠半白的平头,咧咧嘴,一边慢慢跟着车流一边跟副驾驶的女孩闲扯。
“这么大的雨,大叔不也是还在外面拉活儿吗?”江月白闻言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出租车司机往往是健谈的,也见多识广,或许她从没放弃过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
司机大叔嘿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养家呗,这拉车啊,拉一单就多一点钱。”
“......”江月白心一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江淮——她爸爸多久没回家了?盯着这恶劣的天气依旧在外面加班什么的。“辛苦了。”她由衷地说道。
“哈哈!”大叔爽朗一笑,心情大好。“不辛苦!养家嘛,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哎,闺女是大学生?”
“高三的,刚毕业。”
“考得咋样?”
“唔,还好吧。估分600,应该能上青大。”江月白盯着驾驶台上那一盒崭新的草莓味清新剂出神。现在想来就算不出这事她也不可能跟杨慕考进一个学校——杨慕不管哪次模拟测验,总分都不会低于720。
“哦哦,你比我家那闺女小不了多少!”大叔说起自家女儿似乎起了劲。“她呀,从小学习就认真!高中那会每天回家学到11点多,我那时候晚上也不拉活儿了,就专门等着给她做一顿吃的——不过我做的东西还没她自己做的好吃哈哈哈哈!”
车流一顿,老男人摸了摸下巴稀稀拉拉的胡茬。“不过估计是随我,那丫头脑子不算聪明,就是死学,拼命学。哎我就是脑子笨,也就光能溜溜车!”
......
“小慕?小慕!小、慕!我知道你还没睡,陪我玩!”年幼的江月白站在杨慕房前捶门,白嫩的腮帮子鼓成一团,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嗨呀?玩玩玩!你这丫头这么晚不睡也就罢了,还打扰人小慕干什么!”楼下的孙月宁闻着动静噔噔走了上来把江月白拖走。
“哇啊啊啊啊——人家睡不着嘛!咱想要小慕!”江月白泪眼朦胧地撒着娇,就差在地上打个滚了。
“月白听话!小慕学习已经很刻苦了,她需要好好休息,睡不着的话不如我给你讲鬼故事?”孙月宁挑着眉揉揉女儿的脑袋,打趣道。
“算了!我自己数绵羊好了!”江月白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就郁郁地扑到床上。“什么嘛......我学习也很刻苦啊!为什么我就睡不着......”小江月白百思不得其解,苦恼地皱着眉头,在柔软的大床上打着滚,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一只绿豆糕,两只红豆糕,三只枣豆糕,四只桂花糕,五只糯米糕......不行!还是睡不着,我饿了!”江月白心里苦!
“咚咚咚——”
“谁呀?”
“......”
熟悉的毫无回应,江月白眸光一亮,连忙蹦下床跑去开门:“小慕!”
眼前的杨慕穿着一套毛绒兔连体睡衣,怀里抱着一袋蔬果干和一本故事书,她冲江月白眨了眨眼,露出那半张白嫩的小脸异常可爱。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
那一段粉色的记忆突然跃上脑海,江月白不由得弯了出了一抹微笑,却又僵在唇边。现在想想,她是不是也是在迷蒙的夜里,自己不知道的那一间屋子,悄悄努力着呢?一边陪着任性的自己,一边悄然前进......江月白明白,自己一直是迟钝的直到不久前,才通晓自己和杨慕的心意,直到现在,才知道追逐她远去的脚步。希望现在还不晚——不,是一定还不晚!
“嘿,闺女想什么好事?”男人眼中也带上了笑意,打开车内的灯,昏暗的小空间里顿时被橙黄的暖光填满,车子重新呜呜启动,轮胎溅起的水声清晰可闻。
“唔,我想起高兴的事!”衬衣上清冷的雨丝已然散去,车里的暖光和鼻尖萦绕的草莓香气,看着司机大叔温暖的笑容,江月白微笑着缩了缩肩用左臂抱紧了自己的右肩,她在与杨慕分别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那大叔你女儿考得怎么样?”
“哈哈,超常发挥!630分,进了海大!”哪怕过了这么久,男人一提起这件事来依然不吝啬一个灿烂的笑容。“考前她还担心呢,毕竟三模考得并不咋地,我就跟她说,你考得再次也比你爹强!到底是咱闺女,没的说!”
这就是父亲吗?顶着暴雨在外工作养家,跟路人提及自己的孩子就能笑得开怀。江月白突然有点隐隐期待这次黄岛之行——那人毕竟是从小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
“哎哎,不过那丫头一个女孩子家家非要选那个什么,电气专业。”大叔摇了摇头。
“电气?”
“是啊,上了以后知道难了,一学期下来瘦了一大圈!”男人咂咂嘴,又想到了什么,补充到:“其实也好,工科的小子老实,不过她似乎也不喜拉谈对象的事,说了好几次都没听——哎,学习是好事,结婚也是人生大事啊!”
江月白俏脸一僵。“额......没准她有自己的想法呢?大叔你没跟她沟通吗?”
“嗐!”男人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有什么想法也得结婚啊,咱这一把年纪了就这一个闺女。她条件也不差啊,长得俊,身段儿好,性子也热,虽说家里寒碜点......”他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哎,我知道。她也是看家里条件不行,连研究生都不读,大四直接去实习了。不过咱这费劲拉活就是养她的呀——现在她不需要生活费了,咱开的这车是她的嫁妆钱!”男人咧嘴一笑,拍了拍方向盘。
“闺女,你是想到哪上学啊?”
江月白沉吟片刻,“嗯,找个近点的地方就好,过节还能回家看看。”
“也好!哎,我表姐她婶子家的那孩子,前年刚毕业,去了新疆!”
“新疆?!”
“是啊!来回一趟要三五天!一年也就回两趟家。你说,这么远,条件也不咋样。新疆西藏那边落后!环境也不好,这人去了水土不服也没谱......”大叔打开了话匣子,边絮絮叨叨说着,边摇了摇头。“要我说,那大西北压根儿不适合人住!”
“嗯......”西北......江月白刚想说什么就被男人的呼喝声打断。
“黄——石!”大叔吼了一嗓子,兴致似乎很高,声调都带上了一股奇异的歌曲腔。
江月白闻言下意识往远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