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
捧着对方的左手单膝下跪的少年望着朝仓千夏,神情难得有些郑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想我应该没说错话?】
“……”单手倒酒再喝了一杯的朝仓千夏轻声问道,“谁告诉你我的事的?”
当初没有否认自己知道沙哈尔过去的太宰治,毫无疑问地,绝对知道比那本不知所谓的传记中书写的内容更多的东西。毕竟说到底,那传记中的东西,连那个自己都清楚有多么的虚伪。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意识到自己被怀疑了个彻底,干脆在今天彻底摊开说明白的的少年在朝仓千夏又一次倒酒后,直接拿走自己一口喝掉了,并立刻察觉出了两瓶酒的差别。
“朝仓,不让你喝这种酒的手段是什么?”眼睛已经开始闪烁起来的少年语气软和极了,甚至带上了些许让中原中也毛骨悚然的撒娇意味。
“你知道我很多事。”空出来的那只手触上太宰治的脸,并相当顺畅地把对方的发丝顺到了耳后,“可是太宰,那个我不是我。”
然后,她的手毫不留恋地离开对方的耳后,握住了那瓶酒。
撒娇这种行为,对于赫莱尔才有用。
哪怕坐得笔直却还是透出一股懒散意味的少女仰头就是把还剩下一半的酒直接喝了进去,接着反手就是把酒瓶对着太宰治砸了过去。
酒瓶擦着他的耳边撞上厚厚的地毯,滚了几圈后贴着墙停在了那里。
“让你远离我的手段是什么?”对视之时,她只是那么小声地问道。
依旧牢牢握住那只手的太宰治笑起来,眼眸却晦暗极了。
“死亡。”
要么你死掉。
要么我死掉。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少女弯下了腰,和对方的额头相抵,“太宰治,我是谁?”
“答对的话,上次的条件依旧作数。”
回回都把最难的问题抛给他,到底为什么会对他这么过分呢?
唯独这一点,太宰治一直都想不明白。
但冷不丁地,他想起了那个紫发恶魔的抱怨。
——“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前辈都不肯向我倾诉呢?明明BB在他面前一直都是那么可靠的模样的。”
朝仓千夏有心。
一颗隔绝了外界和自己的心。
可是独独对着他,她似乎一直都在试图说些什么。
是因为那个家伙吗?
不是。
在她意识到那个奥萨姆的存在前,她就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了。
理由太简单了。
他们是同类。
哪怕在行为处事上截然不同,他们之间存在着的极为相似的一点便是,他们都把死亡当作一个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是为了怀念那个身处黑暗却向往光明的织田作。
她是为了结束自己的痛苦,赎清自己的罪孽。
他们都不想死,或者说并不渴求死亡本身。
却一直在寻找着解脱之道。
但束缚着他的,是他自己心中的执念,想要摆脱是轻而易举的。
可束缚着她的,是周遭所有的,哪怕死了也要纠缠的思念。
——“可你最后做了什么?”
我把那层膜戳破了,让你不得不面对,不得不背上更多的枷锁。
所以你期待着我做什么?
——“在我面前装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于我而言,太宰治是个什么模样,是完全无关紧要的。”
——“假使你的目的是让我放松警惕的话,我必须承认,你成功过。”
——“我不需要你。”
——“你把我和他的关系想错了。”
——“你这回竟然是在开玩笑?”
——“朝仓千夏这个人,完全可以说是柳生由佳拯救过来的。”
……那么沙哈尔呢?
他和赫莱尔之间,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朝仓千夏,或者说在亚瑟性格的影响下,变得更为果决冷然的对方,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时至如今才真的明悟过来的太宰治望着那双依旧干净到虚无的眼,只觉得心脏绞痛。
——如果对你伸出了手的话,你会怎么样?
——会哪怕死,都要拉着那个人下地狱的。
譬如织田作之助对于过去的太宰治。
又譬如柳生由佳对于朝仓千夏。
又譬如一无所知的朝仓千夏对于现在的太宰治。
又譬如。
本该这么做的太宰治,对于那个从始至终都清楚对方根本就不会伸手的沙哈尔。
不是不需要。
而是告诫自己,不要指望他这个到那种时候都还在说着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假话的太宰治。
——“我不想变成那样。”
不管是迁怒,又或者是拉着你下地狱。
太宰治,我不想伤害你。
而什么都没有真的在乎起来的太宰治,也的确很顺从地这么做了。只要一直伤害着沙哈尔,他就不会有任何的尝试。
毕竟他清楚,太宰治喜欢着的,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朝仓千夏。
哪怕他也同样清楚,太宰治是被赫莱尔选中,能够让他解脱的人。
哪怕他一度试着信任他,他也不会真的拜托他。
——“什么叫对着朝仓千夏?”
因为一直说着一起死,一起下地狱,随便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太宰治,在乎的根本不是他。
他对他没有谎。
他对他只有谎。
他们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