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到的时候,被给了个机会去道别?”站在三楼阳台处的朝仓千夏轻声问道。这里被玻璃窗罩着,勉强算是个小花园,加上雨滴敲打的声音,很难把对话声传到外面去,声波屏蔽的同时很可能连电波一并屏蔽掉,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嗯。”隔着电话,近山香的声音显得有点模糊,“因为在被咬了之后,怕说出自愿被咬的真相会让我们同样被看不起,哥哥他的日记里记录着的东西有点潦草,但是他的确写下了遗言。”
“闲小姐她没有看到这本日记,所以才会在脱离元老院束缚后去寻找杀害了哥哥的元凶,但我上次见她的时候,把日记给她看了。”
“哥哥是自愿被杀死的,锥生夫妇是在得到他的许可后才动的手。”
“本来有机会逃跑的。”
“但是哥哥他不希望锥生夫妇回去后因为任务没有完成而被猎人协会针对。”
“因为那对夫妇选择不杀的理由,是说自己夫妻俩已经对不起一个无辜的幼年吸血鬼了,不希望再因为偏见而伤害无辜的吸血鬼了。”
朝仓千夏瞳孔骤缩。
锥生家的事情,就发生在她搬家的一年后。说的是谁,已经毋庸置疑了。
最后还是举起屠刀的原因,大概率就是为了让协会放松警惕,带着兄弟俩离开协会的控制,找办法解开诅咒。
可是被反咬一口,十年后自己的孩子也依旧被其控制着。
明明在看到那份报告的时候已经接受了的结果,却在此时显得如此地难以接受。那两人恐怕在死的时候,心里都是怀着对两个儿子的顾虑死去的,可是哪怕是稍微想象一下,他们夫妇二人有可能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依旧怀着对那个朝仓千夏的歉疚,就觉得当初走得那么干脆的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如他们所愿彻底断开联系的自己,一定做错了些什么。
“千夏,如果那份日记有用的话,你可以现在就来找我,东西就在我这里。我家你清楚地址的,我现在也挺方便的。”
“千夏?”
“香姐,”少女的嗓音喑哑,“猎人协会,是人类吧?”
“千夏,异种管理局已经消失的现在,不需要再守着哥哥那虚假荣耀的现在,我只想报仇而已。”近山香的声音坚定,“不管是人也好吸血鬼也罢,害死了哥哥的罪魁祸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来主谋也会参加那个宴会啊……”
“你这话的意思……你也要去?!别冲动,就算是你,敌人数量也太多了,如果真要去的话,至少和我们先汇合……”
朝仓千夏喃喃道:“可我现在不想等了。”
“千夏!冷静点!打草惊蛇的话事情会变得……”
“鹰田叔叔和青叶阿姨明明没有任何错!”朝仓千夏低吼道,哽着声道,“他们明明没有任何错……”
“千夏,难道你就是那个……”
“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却只是把我赶走,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如果当初不暴露身份就好了。
如果当初留一封道别信就好了。
如果当初稍微想起一下他们,回去看看就好了。
如果当初,不想着彻底舍弃那个朝仓千夏,就好了。
“是现在管理着猎人协会的那个人妖吧?”
“千夏,冷静点,真要动手的话至少先和我还有闲小姐商量完,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止他一个。”
“拷问出来就好了吧?”朝仓千夏轻声道,她有点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确定他清楚的话,哪怕忘了,我也能从他的脑子里挖出来别的参与者的。”
“千夏!”
“千夏是个好孩子,青叶阿姨这么夸奖过的。”
闪电划过,朝仓千夏在惊雷炸响之际转过了身,就是见那个年幼的孩子的身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想报仇。”
“鹰田叔叔摸过我的头的。”
“我想报仇。”
“你是谁?明明说着自己不是那个孩子的。”
“我是朝仓千夏啊……”长发低垂的少女哑声道,“哪怕是演的,哪怕是另外的人格,这份记忆也在我的脑海里啊。”
“那就当个好孩子吧?那不是我们有资格制裁的家伙,不是吗?”
“……好。”
透过玻璃门,朝仓千夏看向了静默站在那里的银发少年。
她的手里依旧握着手机,却放弃了握起屠刀。
仅限于此刻。
在这件事上同为罪人的她,没有任何能够替那对夫妇报仇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