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怎么也想不到平鸷会说出这么个损招儿，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干马粪点着了浓烟滚滚，为防自相残杀，我军胳膊上都绑一条红布。要是有人不听话被自己人砍了，那我也没辙。”平鸷道。

他自出征以来，体恤士族又军令森严，将士受的苦他也受，将士有违反军规的他绝不姑息，是以全军上下都对平鸷信服不已。

平鸷：“待水源、粮仓全部得手撤离后，举火为号，一得信号，齐河、董九龄二位将军——”

齐河接话道：“末将等定率兵冲散其营帐。”

平鸷则摇了摇头：“非也，二位将军依旧火攻，砍伐木柴树枝，绑上易燃的枯草棉絮，全都用油浸了，埋伏于河岸两侧的山上，把这些火把全部扔向敌营，烧他个一干二净。等烧的差不多，一举从山上冲下，端了叱罗信的老窝！”

众将走后，平鸷对肖愈说：“你也觉得往人家喝的水里扔马粪太缺德了吧，正常人都觉得缺德，可这要是换了我舅舅来，可就不止是马粪了。”他深吸一口气，说：“他会往水里下毒的。”他无时不刻将自己的计划与滕芷兰做比较，两下权衡取舍，自己还是做不到那种程度。

肖愈摇摇头，问他：“我呢？”

平鸷明白肖愈想上战场，他面露难色，到：“我着实不想让你上战场，万一再遇上个看出你刀法的，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赵磐不会难为你，但也禁不住别人在背地里使绊子。”

肖愈瞬间脸黑了下来，整个人蔫蔫的，坐在一旁沉默得赶上大清河里冻住的石头。平鸷最怕他这样，只好咬咬牙狠下心说：“你跟着我督战，我不晓得叱罗信有没有培养什么杀手，要是趁乱来杀我我可只能靠你保命。”

这话颇有效用，肖愈马上乖乖听话，守着平鸷寸步不离，平鸷心中极为欢欣。

翌日夜里，果然如平鸷所计划的，叱罗信一听平鸷派人攻打范阳郡，二话不说亲自带兵支援。谭兴贤故意与他纠缠，也不正面作战，各种虚与委蛇拖着不走，搞得叱罗信憋了一肚子火。

这人能做北魏大将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此时回防已然来不及，叱罗信迅速做下决定，他带着大部分的兵马转头攻打吴国营帐。吴军大帐留守人数不多，很快就被里里外外扫荡了个天翻地覆。

而在此时，费长心所率之军自进入幽州地界后便隐藏

行踪，及时救援，与叱罗信对上，打了一场无比惨烈之仗，站至第二日白天，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这一仗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待清点伤亡人数，平鸷这方小胜于叱罗信，谭兴贤与费长心二位将军受了伤，费长心伤重差点没救回来，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折了三万人马；叱罗信则本人被费长心左肩捅穿，损兵折将五万。

从这一日起北魏军又坚守不出，任由吴军挑衅，也不派出一人一马，又开始干干耗着。

就在平鸷在计划下一场战争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军中竟有瘟疫流行，起先是管喂马的士卒，不过短短几日，军中已有三分之一的将士病倒发烧。幸好有提前备下防瘟疫的药材，疫情被迅速控制住。

平鸷想起了少年时他与肖愈头一回下山去汉中治瘟之事，那场瘟疫是有心人的推动，而目前如何？正则堂探子来报，叱罗信军中最先出现患病者，也原本就有药方，刚一冒出苗头就被治愈。叱罗信心生一计，将患者用过的马具覆盖于马上，将马儿诱往吴军营中，吴军喂马的小兵就这样被传染，后来逐渐扩大。平鸷最不愿做的事，被叱罗信抢先做了。

军医忐忑不安地向他告罪：“平相，三日前疫情虽已控制，但……但不能根除，患病者无一好转。”

平鸷心情十分烦躁，他能想到的能降伏这场意外之灾的只有徐楠，他给赵磐写了封折子讲述目前的困难，又火速派线人前往庐江寻医。然而路途漫漫，千里飞雪，何年何月才能有回应？

难道真的要像所有到这里的前辈一样，雄心壮志而来，灰心丧志而归？

一连十日没有消息，赵礡从兖州送来几个大夫也束手无策，叱罗信仍是不打算再与平鸷较量，就想这样对峙，让平鸷知难而退。

就在平鸷决心以剩下不到十五万的兵力攻打范阳郡，再造一场暗杀奇袭时，有一个人在这风雪中身着玄色涡纹袍狂奔而来，与她随行的还有一人，戴着黑色斗笠看不清面容。

这夜里的雪刚刚停了半个时辰便又肆虐起来，纷纷扬扬，飘飘洒洒。不知此时此刻，又有几处人家有撒盐咏絮的闲情逸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