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沉默着端了药上来请平鸷服用,平鸷苦笑两声仰头一口饮尽,
“我睡了几天?”平鸷换上最能蛊惑人心的笑容,声音轻轻点点如春雨打叶,但凡不聋不瞎的人,都会为他暂时迷惑。
小太监端盘子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道:“您睡了三天了。”
“三天啊。”平鸷感叹了一句,“时间有些长。”
小太监忍不住说道:“丞相大人,其实您两日前就醒过来一次,陛下说您伤的太重,需要好好休息,就命太医在您的药里加了安神的东西,没想到您接下来一睡就一直到现在才醒。”
平鸷明白了,是赵磐故意让他躺在这里出不去的,这次皇帝陛下是生了大气。
徐楠应该就在昨日被凌迟处死,但犯人被劫走,这场处决算是没法实现,就是不知赵磐是怎么处理的。
“这位小公公。”平鸷问道,“请问昨日,啊,就是我昏迷期间,是否有发生什么大事。”
小太监又宛如石头一般不说话了。
平鸷问不出话来一阵头痛,他有些怀念和荣王一同远走的文箕,虽然他与他算不上交心,但文箕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知道该透露什么,不该透露什么,不会像眼前这位小公公一样傻站着。
但现在的皇宫里没有文箕,这皇宫的里里外外已经被赵磐牢牢掌控在手心。
他算了算时间,肖愈差不多也该在返回的路上了。
把徐楠送到庐江去,这是他所想出的最好的办法。肖愈曾向平鸷隐瞒过滕芷兰的行踪,但他还是猜到了,肖愈也承认滕芷兰被送去了那里。成帝曾平定叛乱的王公贵族,在那之后,庐江仿佛一块被政变、战争,所有的一切风暴忽略了似的,完好如初。庐江是成帝为滕芷兰所留下来的一片净土。
滕芷兰在铲除五斗米教余孽时不幸中了奇毒,而世上最后一颗万物回春丹已被他用来拯救肖愈的命。滕芷兰承受着中毒的折磨,他自己思索解毒/药方,令伺候的人照方子配了,再由他亲自试药。过程坎坷,效果也有。毒虽然并没有全解,但好歹是保住了命,而代价就是,滕芷兰双目失明。
他需要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而徐楠就是最好的人选——说是大病治不死,小病治不好,但他的本事平鸷最清楚不过,唯有徐楠,能救下滕芷兰。这也算是了却了徐楠的一桩心愿。
赵磐在又晾了平鸷一整天后终于来了,他问平鸷:“你想干什么?”
平鸷正要作答,赵磐却打断了他的话,说:“徐楠死了。”
“陛下……”平鸷愕然道,“您……”
赵磐的话不容置疑:“他死了,在牢中畏罪自杀,尸首已被挫骨扬灰。这件事自此以后不许再提。”
皇帝陛下给了他这样一个天大的恩典,徐楠的事简简单单就因为赵磐的一句话翻了页,查无此人,这场风波最后的余波也轻飘飘地消逝无踪了。
赵磐继续说:“至于徐梧以虎符围困丞相府的事,虎符是朕在武帝驾崩前交予他的,后来朕登基为帝,无暇管这件事,所以才酿成了此等大祸。”
平鸷明白了赵磐的意思,就算到了这个地步,赵磐还是想保住徐梧。
“他被你砍断了一只手,已经是个无用处的
废人了。”赵磐的声音猛然低沉了下来,道,“朕的心中早无他这个人,但是朕,还是希望丞相能留他一命,只是让他活着,没有死就好。你若是不放心,就去派人监视着他,等着他活个几十年老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见平鸷没有回答,赵磐道:“别的人别的事,所有的一切,朕都不会追究。”
平鸷在沉默了半晌之后说了话:“就选一处偏僻的县,让他任职县令。严密派人监视,永生不得离开此县。”
见平鸷松了口,赵磐算是松了一口气,道:“丞相府被烧毁,朕已命人为培训物色一处上好的居所,虽然来不及建新居,但也必定让平相满意。”
“多谢陛下。”平鸷道,“臣府中人少,实在不需要过于华丽的府邸。”
“好好养伤吧。”赵磐扔下了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经过徐梧毒杀毒杀文帝一事,他在他的心目中已是什么都算不上。虽然赵磐对大哥的感情并没有多深,虽然赵磐曾以为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都会原谅,但那个人品洒落、光风霁月的徐梧再也不见。赵磐只想让徐梧活着,活着就行,此生不要再相见。
平鸷最终没有告诉赵磐,他为什么没有用那封书信来骗徐梧,因为对一个连身边所有人都能放弃的孤注一掷的赌徒,这封信毫无用处。平鸷想,自己竟然曾妄想以此扰乱徐梧,可谓痴人做梦。
赵磐在把平鸷关够了才放出宫去,而此时平鸷因为惦记着肖愈却见不到,快被关疯了。赵磐如此的恶趣味让他哭笑不得,但无可奈何只得作罢。